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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汴京食滋味》 24-30(第10/18页)
话少动作却不输。照着江知味说的,将那些葱、姜、绿豆都洗好放在干净的盆中,再洗锅、洗蒸屉、劈柴码柴、洗酒米蒸酒米,一刻都没停手。
江知味满意极了,这小伙子忒实诚呢:“奎七,你先歇一下吧,到时中途还有力气活需要你帮呢。”
到这时,奎七还是不知道江娘子在席上定了哪些菜,但没敢问,光眼睛一瞟一瞟的。
被他时不时斜飞来的眼珠子逗笑,江知味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不吃人。”
奎七总算鼓起勇气问了。
江知味指了指垒得冲天高的蒸屉,又两手一摊,示意他将整个院子扫视一圈,之后双手叉在腰间,郑重其事道:“今日婚席,咱们做坝坝宴。”
坝坝宴,据传发源于后世清朝中叶,是四川民间为庆贺秋收摆起的乡村筵席,因以蒸菜为核心,融合焖、烧、炖等技法,俗称“三蒸九扣”,又称九斗碗。
后来被人们赋予了更多的意义,成为农家婚丧嫁娶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传统的九斗碗主要有软炸蒸肉、清蒸排骨、粉蒸牛肉、蒸甲鱼、蒸浑鸡、蒸浑鸭、蒸肘子、夹沙肉、咸烧白这九个大菜。但甲鱼价高不可得,被江知味用红烧肉替代。[注]
至于那牛肉,不久前秦兵士又来过一回,送了不少鲜红的牛肉来。说是村子里有农户家的小牛犊子一夜暴毙,正巧给了他们家摆宴席的一个机会。
江知味笑眯眯地没有过问其他。是真是伪,随他去吧。
站着摆龙门阵的工夫,饭甑里酒米的醇香已经飘得满院子都是。
江知味开始忙活起来。第一道菜做的是香碗。
取三肥七瘦的猪肉,肥瘦分开,剁成颗粒尚存的肉糜,加姜泥、葱白、鸡蛋清和绿豆淀粉、葛根粉以及少量盐巴抓拌起劲。
香碗不需要加太多调料,吃的就是猪肉本身的纯香,调料多了,反而喧宾夺主,凸显不出那鲜味了。
再就是外层裹的蛋皮。
方才剩下的鸡蛋黄和鲜鸡蛋搅打在一块儿,打成均匀金黄的一碗,加入少量沉淀过的淀粉水。这般煎出来的蛋皮,色鲜、皮韧,怎么倒腾都不容易断。
煎好的蛋皮抹上蛋液,与那肉糜卷在一处,上锅蒸熟后斜切成薄片,铺在盛了黄花菜、木耳的陶碗中,上锅蒸到鲜香四溢即得。
第二道菜夹沙肉,也称甜烧白。
红糖在锅中熬化。蒸好的酒米中加入红糖、猪油拌成香喷喷油锃锃的酒米饭。蒸过的豆子捻成细沙,下锅加油和红糖炒成湿滑的一团。
猪肉连皮,九成肥一成瘦,在锅底里烫过后刮去浮毛,煮透,捞起后,用竹签子戳些孔洞,刮去肉皮上的油汁,趁皮热,迅速抹上酱油着色,在旁放凉。
此时便由奎七接棒了。
依照江知味的指点,他将肉切成连刀的一寸五长、八分宽、二分厚的片子,在夹层中塞洗沙装入蒸碗,皮朝碗底,四片一组摆成卍字形,装上酒米饭,上锅蒸到粑后倒扣在盘中,再来上一把白糖,就成了。
天渐渐黑下来,炊烟袅袅旋而不断,江知味和搭手的钱屠、奎七忙得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垒得天高的蒸屉里头此时都放满了蒸菜,吹拉弹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串串鞭炮从村头响到了村尾,又踩着田间小路一路来到秦家门前。
迎亲的队伍落地了。在阴阳先生的祝祷声中,新娘子缓缓落轿。
孩子们的雀跃声、乡邻们的祝福声、乐队连绵的吹奏声、灶膛里哔啵的柴火声,共同组成了这个金秋时分喜气盈盈的黄昏。
一墙之隔,客人们簇拥着新娘子进了屋。拜天地的仪式过后,便听见了秦笃莺和秦笃牛招呼客人落座的声音。
江知味这里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传菜令一下,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就争先恐后地过来,接龙似的将菜品扛到肩上,又风风火火地往席上走。
唱菜的是新娘子娘家人,操着四川口音:
“上菜,香碗——”
“上菜,
咸烧白——”
在接连不停的上菜声中,秦笃牛逆流前来:“江娘子,要忙活得差不多了,也一并过来吃吧。那些锅碗瓢盆,晚些时候茶酒司的人会过来收拾的。”
“还剩个甜汤没煮。一会儿我煮完就过去。”
秦笃牛点头应好,左拥右揽地把钱屠和奎七带走了:“哥俩今儿个喝个大的,不喝趴下都别想走啊。”
“嗯,不行?钱老六你别想耍赖啊,你上回欠我的酒还没喝呢,这么大的肚皮,就只是饭袋,一口酒都装不下了?我跟你说,灶房里旋了八十斤酒,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啊,今儿管够。”
吵嚷声一刻都没歇。
安顿好钱屠和奎七后,秦笃牛也拣了张桌子坐下了。屁股还没捂热,左右七大姑八大姨就涌了上来。
村子里的人都是看着他大小光腚长大的,知道他在城里当官,一个劲地哄他酒吃。
他是主人家,吃酒是自然的,但不是现在。五脏庙还空着呢,这会子下酒多烧膛啊。他得先垫个肚子,而且为了多落酒,再好的菜都得省着吃。
可惜了江娘子做的这一桌子川菜啊,只能沾着嘴皮子尝尝味咯。
秦笃牛暂且婉拒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好意,朝桌子上定睛一瞅。方方正正摆着的九个海碗里,有浇了蜜汁似的亮到发光的猪肥肉,有面皮子弹软一看就很滑溜的猪肘子,甚至还有一碗清汤蛋皮卷肉泥。
他面露疑色。这是川菜么,怎么跟他此前在川饭馆吃过的不大一样。
汴京城里川饭馆不少,他和街道司的哥儿几个也时常光顾,吃起来不是咸就是辣,一点旁的味道都没有,吃多了总觉得腻。
尤其在夏秋那种炎热的天里,多看一眼都觉得口里燥得慌。
当时在江家,江娘子同他说起川菜里的坝坝宴时,只告诉了他那首要的九个正菜。他当时急得都昏头了,以为满地的川菜都长一个样呢,都是肉,然后重盐、重辣。
但今日这些菜品,瞧着没放多少茱萸啊。尤其是放在桌中心的这一碗蛋皮卷肉泥,怎么看着这么清汤寡水呢。
好奇心愈来愈盛。顾不上身旁再叫他吃酒的叫嚷,秦笃牛伸出筷子,向那裹着金灿灿蛋皮的香碗探去。
落筷就晓得了,外层的蛋皮很筋道,他第一下夹歪了,也没戳烂。里头卷的肉泥一点儿不松散,闻了闻,真香啊。除了肉蛋香,还有淡淡黄花菜的清香。
往底下一看,汤底果然有黄花菜,还有一朵朵饱满的木耳,被人用筷子一夹,颤巍巍的抖啊抖的。
秦笃牛被木耳吸引去了视线,回过神来时,嘴里已经自个儿在嚼了。
蛋香浓得要命,但比蛋香更勾魂的,是里头那团看起来紧巴巴的肉泥。肉泥吃着又酥又烂,汁多肉嫩,就跟在舌头上荡秋千似的,荡着荡着,就往喉管子里栽了。
秦笃牛胃口大开,扫了一眼桌上的其他菜,都没了大半了。七大姑八大姨为争一口猪肘子,吃得都快掐起来了,这会子哪里顾得上找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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