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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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无谓的事,若是不信,陛下权当个笑话听就是了。”

    反正当年的那些人都早作了刀下鬼,松下尘。任是把这天地翻过来,也再找不到一点儿验证。

    昔年他读书时,先帝最喜爱他做事果决彻底。崇礼元年他兢兢业业做了该做的事,直到今日他也仍是如此。

    既然要坦白,那么就一点也不能留。这天下哪里有能一直维持下去的谎言?

    他实在是贪心,想把这折磨得他日夜无法入梦的重负尽皆卸下,于是竟对着自己的君主无礼地倾诉个不停。

    他曾幻想过许多次摊牌的场景。或为阶下囚,或为痨病鬼,或就这么带着秘密进坟,混一个豪华些的冢。

    再到地下去,与兄弟姊妹们解释:

    我并没背叛你们呀!我不过是挣了一点虚名,骗了一些虚物,这如何能影响我们一起发过的誓呢……?

    可如今是积重难返了。

    六年前他选了苟且偷生,六年后他又将死人们的秘密和盘托出,让他们在泉下也无法安歇。

    他以为自己为这一天做好了千万重准备,至少能得一个体面的下场,可最后却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全。

    沈厌卿接过那碗汤,碰也没有碰,竭力让自己坐直些。姜汤温度刚刚好,捧在手里一点也不会烫。

    姜孚向来如此小心待他,但他又怎么对得起姜孚呢?

    他待要接着说下去,姜孚却止住他,护上他的手,帮他端的更稳些。

    于是水面上恼人的涟漪终于停下,他也终于能借着这窒息般的间隙休息半口气。

    但见姜孚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眼睛。这年轻的君主将语气沉得恰到好处,认真地向他发问,像做学生时问过的每一个问题:

    “一定很辛苦吧……老师。”

    沈厌卿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杀了许多人,算计了许多年。

    皇子只有那么几个,他们那样的草芥却无尽无穷。坐不上最后的那几个位置,就只好做别人刀下的鬼。

    他们确然是暗卫出身,但知道那样的多的秘密,那样多的布置,哪里还有退缩的机会呢?

    有一点不愿的要死,有一点不忠的要死,哪怕是怀疑一点自己的前途,有一点动摇的也要死。

    先帝看中的才能活,其他的都要作尘土。

    他们既要会武,又要懂文,还须得为自己的主子挡下一切勾心斗角。

    这要求看似苛刻无理——若是如此简单就能把石头变作美玉,还令天下士人拼命读书考取功名做什么呢?

    但沈厌卿不仅知道,而且亲眼见过:

    只要淘汰的手段够狠,流的血够多,沙土去尽后总能得那么几块亮晶晶的璞玉。

    本来这些孤童就是草木一样的命,不抱回来也是变成路边枯骨,刻薄些对待他们又能怎样呢?

    最后留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鬼般的精明,妖怪似的机巧。只要一笑起来,连亲手培养他们的先帝也看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这些完美的作品们把自己塞进金玉造的模子里,披上姿态各异的人皮,走到离皇子们最近的位置上,骗得最亲密的关系。

    欺骗了,如何呢?

    只要是奉了命令的,没有不能去做的事;最多二十年,他们也就都化成灰了,谁能找他们算账呢?

    ……

    “北海上有一种鸟,叫声听起来像是‘不仁’。”

    “生下来没有亲鸟喂养,就啄破其他的蛋壳饮里面的浆液;担忧兄弟姊妹与自己争食,就把未睁眼的同胞推下巢穴。”

    “于是,这种鸟每窝幼崽只能活下来一个。”

    “其羽毛颜色绮丽却像根根尖刺,足爪落过的地方都会腐烂生霉。”

    “飞过的地方人听见它的叫声就会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没有人不把它当成祸害……”

    沈厌卿放下手中的东西,解开襟前两颗玉扣。不待姜孚反应过来,他已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下一枚形状奇特的刺青。

    “……我就是活下来的那一只。”

    刺青周围泛红,渗着脓水。

    好像自奉德十九年七月被刻下的那个晚上,就从没有痊愈过一分一毫。

    ……

    姜孚看着那青蓝色的印记,忽然极端地恐慌起来,几乎想要伸手去遮住,令其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有什么极重要的,他险些忽略的问题从他心头划过。

    “——最后那一只会怎样?”

    他的老师终于抬眼正视于他,嘴角牵了一下,眼神却聚不上焦,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如此奸恶的东西,自然应当短命无后。”

    “……!”

    他伸手,要去抓住老师的手。

    但为时已晚。帝师抓起桌上的厚厚一叠信纸,毫无犹疑地丢进了身侧的炭盆。

    上好的纸料剧烈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室内竟悠悠飘起一阵草木的清香。

    风华正茂之年,又有无数药材精心调养,哪里会染什么无救的“病”?

    不过是先帝不放心最后留下的胜者,怕其借着多年情分,一朝变心改性,要做权奸乃至逆臣贼子。

    因此一道连先帝自己也不知道解法的蛊,同那刺青一起被赐给了将为帝师的沈厌卿:

    做的很好,新帝还需要些日子巩固根基,在那之后你就最后一次尽忠吧。

    “仁王府或有解药的线索……”

    “但何必去呢?陛下。”

    姜孚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直没能走出六年前的那个上元夜,那场送出京城十里的送别。

    他踏入一个又一个循环里去,走进一个又一个死局,每次都像这样,连一片灰末也捞不到。

    沈厌卿走的太快了,又不回头,他追追赶赶,竟留不下半片衣角。

    那片巨大的乌云飘了七载春秋,终于结成雨落下来。于是他也终于发现,多年来的准备连一滴雨水都挡不住。

    姜孚本来平心静气了许多年,此时竟有些恼怒起来。

    他伸手,把那衣襟抚平了扣好,指尖擦过刺青,听见沈厌卿轻微地“嘶”了一声,才觉着这人有了些生气。

    他靠的更近,不去理什么信纸或是姜汤或是掉落在地的披风,只是凭心意与对方额头相贴。

    他轻声,以自己能做到的最轻的声音说道:

    “仁王府还是要去,是我要您去。”

    “至于师叔师伯们的事情……可有什么统一的名号么?既然老师心中念着他们,我愿意为他们立碑纪念。”

    帝师闭上眼睛不看他,于是他因为这代表着慌乱和动摇的反应又自心底生出些喜悦来,放松了紧扣在对方肩上的手。

    “没有。但……”

    但那些连真名也没有的棋子们,曾在玩笑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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