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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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嬉笑着向后一倒。

    戚白商却没多少心思玩笑。

    她抬眸,望回了窗外。今夜不知多少杀机与煞气,就暗藏在这场喜庆的锣鼓喧天、歌舞纷扰里。

    望了半晌,戚白商轻叹着遮回盖头。

    “也不知,前院如何了。”

    ——

    节度使府,前院。

    蕲州皆知今日节度使府有场大婚,半夜也吵闹得厉害,歌舞不停,靡靡之音回荡在府邸上空,滋扰百姓。

    偏陈恒淫威兆南数年,无人敢窥、无人敢言。

    于是也就无人察觉——

    整座府邸内,无数个院落与房间里,府中主仆和或巡逻或看护的守卫亲兵,纷纷倒在一坛坛后厨送来的喜酒或喜宴菜肴旁。

    以婚宴受邀之名进入府内的百余宾客,早从醉卧的众人间起身,无声而井然地没入府中四方。

    几处府门外的亲卫,不知何时换做了陌生的新面孔,一如从前府兵那般懒散嬉笑,说着不着边的浑话。

    唯有神色肃然的巡逻兵士路过时,守卫府兵像不经意抬头,与之交换眼神。

    两边神色不改分毫地微微颔首,错身而过,巡逻的铁甲铿然作响着远去,仿佛将整座府邸笼在一个滴水不漏的无形罩中。

    “——哗啦!!”

    一盆冰冷刺骨的井水,兜头浇下。

    陈恒在凉煞的秋夜里猛地打了个激灵,困意与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懵然睁开眼来——

    整座晓香雅舍“倒吊”在他眼底。

    一半是婚宴,红烛灯笼如游龙挂遍廊院,宾客醉卧席间,歌舞锣鼓热闹喧天。

    一半是阎王殿,漆黑翳影里,似数不清的恶鬼林立,一柄柄长刀泼着血色冷光,死寂中森戾生寒。

    陈恒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最后一点酒意退尽。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来人……来人啊!”

    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艰难迸出,在这场热闹中,却微弱得可怜。

    被缠成蚕蛹似的人形被倒吊在高树下的半空,挣扎着。

    像一条抖动的蠕虫。

    “救命啊……人,人都死哪儿去了……”陈恒口干舌燥,嗓音沙哑地挣扎着。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呼喊,声音都无法冲破府邸四处的喧嚣,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偌大的节度使府今夜歌舞鼎沸,却又死寂得叫他心寒。

    萧瑟夜风里,泼上身的冷水仿佛渗入皮下,冻得陈恒哆嗦起来。

    他一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将目光挪向了那个他从最开始就不愿看的方向——

    左侧临墙的余光里,折廊下鬼影森森,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阴翳里盯着他,却又死寂无声,叫他看一眼都脊背生凉。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陈恒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勉力咬住了,色厉内荏:“哪来的山匪暴、暴民,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节度使府来了——你们可知,我岳丈是何人?”

    提到这个,陈恒一下子找回了底气。他本想挺胸,可惜倒吊的姿势只够他跟条垂死挣扎的鱼似的打了个挺。

    “我岳丈,那可是前兵部尚书!我老师,那是当朝太傅安惟演!你们不想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

    “那儿没人。”

    一道略带哑意,疏慵懒淡的嗓音,忽从吊在树上的陈恒身后响起。

    “谁?!”

    陈恒颈后寒毛一炸,惊慌地想扭过身子去看,却屡屡被吊着他的绳子拽回,整个人在半空摇晃起来。

    同样晃动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一道着玉带婚服、长袍清垂的修挺身影,从廊下翳影里闲庭信步地走出来。

    那人踱步下了台阶,走近前来,清缓停住,他抬手,温柔地扶停了陈恒的肩,免他继续在半空晃荡。

    “片刻不见,陈兄便认不出我了?”

    “……董…董贤弟?”

    陈恒僵着舌头,难以确信地分辨着眼前这道倒影。

    即便是倒着看,那张神清骨秀的容颜他也不能错认。

    只是与陈恒记忆里那位昳丽风流、眉眼慵懒又张扬的“董公子”大不相同,眼前人侧身而立,月下卓然清挺,胜瑶

    春鈤

    林琼树,琨玉秋霜,半分不见白日里浪荡纨绔的模样。

    “你、你究竟是谁?!”

    再迟钝麻木,陈恒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不由地扭曲了脸,尖声道:“你绝不是什么江南富商,你故意的——你敢给我设套,你胆敢骗我?!”

    “我告诉你!小贼!你找死!劫掠了我节度使府,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也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全家!老子日你十八辈祖宗……”

    连串的粗鄙咒骂喷出,不绝于耳。

    着婚服的青年却连眉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等得倦了,才挥了挥手。

    一道鬼魅似的身影从不知何处掠出:“公子。”

    “太吵了。”

    谢清晏眉眼懒怠,道:“绞了他舌头。”

    “——”陈恒的嘶哑咒骂声戛然而止。

    董其伤毫不犹豫,左手一垂,匕首落入掌心,便迈步朝吓得目眦欲裂的陈恒走去。

    “不可!”

    通往后院的游廊下,一道焦急声音传来。

    几息后。

    坐在木质素舆上,戚世隐被云侵月推了出来。

    董其伤却像是不曾听到,已然停在树下,他一手抓住了死死挣扎的陈恒,强行捏开了陈恒的下颌,另一手拔刀,抬起。

    刀尖叫廊下灯笼映得泛红,如血色流淌。

    “唔唔唔——!!”

    吓得惊魂欲裂的陈恒拼死挣扎起来,扣掐在他脸上的手却如铁箍,叫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刀尖就要落下。

    云侵月也急了:“木头!你割了他舌头他还怎么交待?”

    董其伤难得停了手,回头看向谢清晏。

    一身婚服的公子眉眼叫红笼烛火低曳出几分温柔:“签字画押,也是一样。”

    董其伤点头,就要继续。

    云侵月咬牙切齿:“戚姑娘可还在府中!”

    “……”

    谢清晏眉眼间那点薄凉微霁。

    “罢了。”

    “——”

    匕首刀尖已然探入目眦欲裂的陈恒口中。

    沾着一点血珠,刀尖在最后刹那收了回去。董其伤随手一撇一捺,将刀身在陈恒衣服上擦净,便面无表情地松开他,退到了一旁。

    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的陈恒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口中呜噜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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