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祚雪: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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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不搭理。

    司珹脑袋一点一点,季邈倾身侧首去看时,才发现他虚虚阖着眼,在过度困倦中睡着了。

    库吏胡乱摸掉泪,强行抑制住哽咽,沙哑道:“你还活着,合该想法子同、同小姐说一声。她在废墟和渠道里,四处找不到你,她近来、近来……”

    简牧云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道:“事发突然,我又不知姐姐究竟去了哪里,我……抱歉。”

    “她已经回到陵乐城中。”库吏说,“我下值后便去禀告。”

    他又借着窗纸间透入的微芒,细细打量了简牧云一番,又哭又笑地说。

    “太好了。”司珹头间不过紧了一瞬,便见季邈掰直了根细银线,以指发力相弹。指风携细针藏于夜色,人眼兽目尚未得辨,这临时制成的暗器便没入了狼腰。

    狼脆弱处受击吃痛,骤然愤怒蹬石而转,爪拍尾旋之间,堪堪擦过蒙面人的脸。蒙面人后仰翻身躲避中,被血味与兽腥糊了满鼻腔。

    鸦鹘与狼的缠斗还在继续,蒙面人撑地而起,看看这一时三刻胜负难分的场面,又往石后瞥去一眼,最终砸一拳巨石,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迅速远去不可闻,乌鸾刚从狼侧撕下了皮肉,自己却也在瞬间被咬到翅尾,当即被逼出一声裂帛般的悲鸣,狼趁机要追咬,骤觉腰间剧痛,身子不自觉往下沉去。

    这灰毛畜生仓惶回头,便见一把长剑已经没入皮肉。季邈一脚剁在它背上,腕转刀悬,生生扯豁出一道仄口,鲜血登时卷涌。可这狼还没来得及再嘶嚎出声,便觉喉间一紧又一空,司珹的短刀已经刺穿它喉咙。

    季邈抬臂,将受伤的鸦鹘接至肩头,夸道:“好乌鸾。”

    乌鸾蜷着翅,蹭蹭他脖颈,随季邈一起看向司珹。

    司珹面上沾到血,自狼尸旁站起身,抬首相视的眼眸又冷又亮。血珠自他睫毛上滚下来,眨动间艳得惊人。

    季邈喉间一紧,便听司珹问:“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季邈扯了帕子丢给他,“擦擦血吧。”

    司珹慢条斯理地擦着脸,声音隔着帕子传过来。

    “你的好弟弟近来动作不比季朗少,”司珹说,“他搅浑了水,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寻洲。”

    “他原只想着看戏,”季邈翻出小药瓶,拨开了乌鸾的翅羽,沉声道,“可没想到季朗将这局搅得更乱。如今他怕自己也沾上泥,才会叫汤禾回来收拾干净。”

    乌鸾擦好了药,倏忽扑着翅膀,向司珹栽过去。司珹下意识抱住了,鸦鹘便埋着脑袋,整只鹰缩在司珹怀里,根本不肯再上季邈的肩。

    季邈忍了片刻,去拨它颈羽,说:“没伤着骨头,这伤养几天就能好。怎么还娇气上了?”

    “今夜乌鸾可是大功臣。”司珹不给他摸了,抬脚往林中系马处去,冷然道,“季朗那人压根儿沾不得。”

    “季瑜以为自己足够驾驭他,可蠢人是最难相处的,他们做起事来多变数,常常随心所欲不受控制。他如今既已和季朗上了同一条船,就没那么容易下得来了。”

    裴玉堂嗅了嗅,被冲得直皱眉,干脆一起趴下去,装醉装到底。

    他在意识昏沉中,遥遥听见季明远道:“将诸位大人带下去,好生歇着吧。”

    裴玉堂正犹豫是否要起身自己走,倏忽被一人抄腋下、另一个握脚,晃悠悠抬离了地,他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不敢直接睁眼瞧,怕跟抬人者对上眼,于是只好满心疑惑地忍了会儿。

    但回客房的路,会有这么长么?

    裴玉堂终于耐不住,偷偷眯缝半只眼,在阴风骤袭之间,倏忽心头一跳。

    他模糊看清了眼前景,还隐约见到了身侧其余晕厥的武将。

    季邈问:“刚才叫我什么?”

    “主君啊,”司珹说,“比起将军,世子,寻洲,我现在最想这么叫。”

    两人扯了缰绳,看钟景晖带着一万人,墨云般聚涌而来。季邈在等待的罅隙低头咬了缚臂,为司珹细细扎好伤口,又裹上白纱。

    寥廓霜天下,彼此额头相抵,挨得这样近,呼吸已然纠葛至一处,再难分你我。

    季邈小声道:“折玉。”

    司珹敛着眼眸,拖长鼻音道:“嗯——”

    季邈避开伤处托起他手腕,在那擦净污血的手背上,轻轻啾了一个吻。

    “折玉,乃吾主。”

    第 108 章   枭主

    漠上风雪大盛,急奔而来的援军却齐整又静肃。年过四十五、两鬓斑白的钟景晖在最前,他抖了抖肩甲上的雪絮,就听季邈唤道。

    “师父!”

    “世——”,钟景晖上下打量着他,改口道,“如今该叫主君了,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那是,”季邈同他汇马至一处,“怎么能辜负师父教导?”

    钟景晖就笑了,一掌拍在他肩上,瞥见司珹后饶有兴致地问:“这位就是折玉吧?”

    司珹微微颔首,被风吹乱了颊边发。

    “老师。”“陛下要我私下查案,”楼思危说,“这不难办。只是少卿告病没来,参与此次夏狩的大理寺中官员便只我一人,多少要麻烦北镇抚司的诸位帮帮忙——今日所有出入过狩场南面太监、侍从、禁军的名录,得尽快送到我手上。”

    楼思危顿了顿:“除此之外,猎场方圆三里内需派禁军迅速封锁,以免凶手畏罪潜逃。”

    “楼大人怎么还没明白呢?”陆承平说,“禁军一动作,风声铁定吹满西苑,届时还怎么瞒得住?明日夏狩就要正式开启,白鹿也已放入了林。祥瑞既至,便是势在必得,不可出一点乱子。”

    楼思危冷然道:“那么凶手要是……”

    “有什么打紧?”陆承平打断他,平静地说,“元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内监,死前尚可与奋力搏斗,可见凶手多半也没功夫。陛下孟妃身侧如今均有几十锦衣卫拱卫,个个都是大内高手,别说贼子,连只苍蝇也近不了身。”

    陆承平站起来,在幽微晦暗的烛光里居高临下。

    “孟妃身娇体弱,不堪惊吓。凶手是谁无所谓,可孟妃若有事,连累到肚子里的皇嗣,楼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么?”

    陆承平声音压得低,吐字像粗粝的砂。他乜着楼思危,说:“为官最忌不知变通,楼大人宦海沉浮也有十年,怎的还要钻这种牛角尖?”

    “大理寺不同于镇抚司。”楼思危迎着审视,一字一顿道,“陆指挥使可知法者为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1]?在下供职于大理寺,自当依《景律典》办案行事。命案一传人心惶惶,陛下慰恤百官、心怀仁德,下官自当依律践行。”

    “可人命非儿戏,在下官服绣獬豸,穿不了陆指挥使的飞鱼服。”楼思危说,“此案我当尽力而为,不叫凶手逍遥法外。”

    “楼岱安!”

    陆承平咬着他表字,恨声道:“如今陛下要体面要安宁,而非什么劳什子真相!你今夜同我呛什么声,当真以为你补袍上是獬豸,脖子上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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