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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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挥臂,绯袍宽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唐大人。”

    孙镇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身身简素的直身袍,瞧着不似武将,更像是哪里来的儒生。

    他叫住了唐笙,负手道:“本将一早便说过了,丹帐是蛮族,未曾开化,是不知仁义为何物的。”

    他音量不大,但足够周遭的军士听清。

    唐笙在牵马回首的那一瞬明白了那些“妇人之仁”的指向言论根源在何处。

    蕃西也是铁板一块,都是近乎割据一方的军阀,拿着朝廷的钱粮经营自己的势力已成常态。

    她这种朝廷派来的监军,到蕃西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清各营开支,将真正的支录呈报给万里外的皇帝,削减了国库下一季的粮饷拨出。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铁板似的蕃西将领应当恨毒了她。

    见她不吃软的,他们就上硬的:弄臭她的名声,将她变成只有“妇人之仁”的昏聩文臣,为各营军士所唾弃。

    这样才能让她立不稳脚跟,彻底被赶走。

    所以,能动摇军心的首级箩筐就这样弃置城门,吸引来数不清的兵丁观望;所以,出了事论,调便倒向了所谓的“妇人之仁”。

    事关家国兴亡,这帮人也要将自己的利益放在大义之前,何等短视,何等荒诞。

    他们瞧不上妇人的仁善,那唐笙就要让他们知道,何谓真正的妇人之仁。

    唐笙忽然就笑了。

    “孙大人,何谓‘妇人之仁’?”

    孙镇岳微眯眼睛。

    “被俘军士会沦落到何等悲惨的境地,你是不知道么——”

    “变成丹帐最低等的‘两脚羊’,做苦力,被殴打致死已是最轻的。《大齐疏律》上的极刑放在他们那,都算是死了个痛快。”唐笙吐字掷地有声,“本官惦念着将士们,想要换俘,难道换错了么?”

    “可丹帐人并不领情呐。”孙镇岳不谈初心,只谈结果,字字平静,却字字都带着煽动的意味,“放回的这群牲口,伤好后定然会被重新整编,又开弓搭箭,残害我大齐百姓。”

    “那好。”唐笙说,“武宗皇帝《诫将十训》第六条是什么?”

    孙镇岳答:“武宗皇帝告诫将领,治军以仁为本。‘仁者爱人,义者循理’,兵者禁暴除害,是为仁。”

    “池夏之战,武宗皇帝放回池夏俘虏,叫他们带话给池夏城主。”唐笙缓缓道,“你们也称武宗此举是妇人之仁?”

    孙镇岳原以为她是个只会纸上谈兵,不知深浅的丫头片子,闻得此言,不由得改了观。

    他道:“自然不是妇人之仁,本官又何曾说过唐大人此举是妇人之仁?”

    “在我看来,仁,便是仁,哪来什么三六九等。”唐笙问道,“我们之中何人没有母亲?妇人若不仁,何来今日的你我?”

    她抬出了先君之言,又拉上了孝道大旗,孙镇岳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他转身环顾军士,呵斥道:“方才是谁口出狂言,说出的混账话!”

    唐笙懒得再费口舌。

    她翻身上马,牵着缰绳直面方才的围观军士。

    “丹帐杀我同袍,此仇必报!”

    方十八同随行禁军一同高喝:“杀我同袍,此仇比报!”

    唐笙睥睨众人,语调铿锵:“杀破丹帐虏,报我同袍仇。”

    方十八单手托举长刀,吼得嘶哑。

    喊声震颤天际,感染力极强。

    附和的军士越来越多,一时间,群情激愤,恨不得此刻就奔向沙场。

    唐笙扳回一成,带着箩筐去凉州府时,心却怎样都放不下来。

    她彻底明白秦玅观为何不允她孤军深入,同东库莫联络了——秦玅观忧心后方起火,觉得她四处找茬的孙镇岳等人,借机将她丢在丹帐,不得脱身。

    朝廷想要熄兵止戈,但有些事,一旦成了生意,就彻底变了味。

    这场仗,有的是人愿意打下去。

    唐笙夹在这堆人中间,成了最大的异类——无论什么样的异类,都会被他们铲除,当整个世界染为同一色调,他们就能理所当然地阖上眼,粉饰太平了。

    “十九。”方十八见她神色阴郁,轻唤了声。

    唐笙回神,眼底多出了几分坚毅。

    第167章

    “十九。”方十八策马赶上, 同她的河曲马齐头并行,探头探脑,“你还好么?”

    方才那轮对峙, 她骇到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幸亏唐笙脑袋转的快,不然她们当场便能被安上怯懦的名头。

    这还算轻的, 十八丝毫不怀疑, 再待下去,那群人就会说唐笙提议的换俘等同通敌。

    太险了,方十八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唐笙鬓角的碎发随风飘扬,淡淡道:“方才不好, 如今好了。”

    “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方十八说,“那帮大头兵本身就大字不识一个,谁嗓门大就当谁说的是真的,分不清是非的。”

    她说的是实话。

    旧式军队一旦脱离朝廷的掌控割据一方,主将就是彻头彻尾的军阀, 是视兵丁与粮饷为己物的。

    组成这样的军队的壮丁不知道什么皇帝,不知道什么是朝廷, 只认直接发饷的主将。

    这群人大字不识几个, 待在兵营中,不通消息,以鲁莽为勇猛,以愚忠为道义, 这正是主将所需要的。

    唐笙若是想要和谈时身后安宁,必然要拿掉以私利为重的孙镇岳, 以及在他麾下尝到甜头的拥趸。

    可顺利拿下了,有该换什么人上去, 新换上的人到底能不能顶事,都是未知数。

    历朝历代困于此等境况的王朝不在少数。

    兵将分离,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武将作乱是少了,军队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兵将拧紧,结成一块铁板,武将功高震主,再为皇帝所杀,已不是稀罕事。

    继任的武官就同孙镇岳一样,维持着边关的战事,作出一个旁人无法接手的局势,让皇帝不得不用他。

    这局怎么瞧都是个死的,唐笙想得头痛,面色自然就显露出了阴郁。

    “我同这帮人打的交道没你多。”她看向方十八,“依你所见,我怎样才能立稳脚跟?”

    她本想问如何才能平稳地撤换主将,但碍于尚在外边,没将话讲得特别明白。

    方十八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立威吧。”

    “旁人打不下的城池你能打下,旁人给不起的粮饷你能给出,旁人畏缩退却时你敢冲锋……最要紧的一点,你得是这个——”

    方十八竖起大拇指,在唐笙面前晃了晃。

    唐笙学着她的动作竖起大拇指,立起了手上亮眼的玉扳指。

    方十八用指尖点了两下,眼神在她的双眼和扳指间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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