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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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无果-

    落车,保安自然仔细盘问。

    她来过这里几次,但解释无果,何况她也没有钥匙,进去了也是空等。

    拖着行李箱,再次拨打他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她未多想,只拜托保安帮她叫车,准备回中环歇脚。

    已过晚间九点,上山的车道静寂得很,忽听一阵机车马达声,由远及近,惊飞几只路边灌木里的鹧鸪。

    保安比她先有反应,用撇脚的普通话说:“是周先生回来了。”

    拐个缓坡,人到了眼前。

    周岭泉见了她,刹车,单腿撑地,取了头盔,愣愣看了她一晌,才说:“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站在这里吹风。”

    梁倾穿件黑色风衣,马丁靴,白衬衫和同色针织马甲,做旧金属纽扣,很随性的一身,像来观光。对他笑笑,说,“那时候你说我要是来港城玩,你做东,还算不算数?”-

    公寓陈设未变,有人长期维护,干净整洁。

    但大概是冬季,背山而建,走进去时有些潮冷。好在暖气一开,片刻也就暖和起来。

    “你几天没回来了。”梁倾问。

    “从你那儿直接去的医院,这也是第一次回。”

    “ 我看到新闻了。节哀。”

    梁倾立在门口对他说。

    周岭泉推着她的箱子往里走,闻言停了脚步,侧过头却没与她对视,只平淡说:“谢谢。”

    她跟着走了进去,周岭泉在岛台冲洗杯子,问她,“喝点茶么?”

    梁倾点头,光脚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仔细看他沏水煮茶,动作有种诗性,复又抬头看他的脸。他们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擅长袒露悲喜。

    周岭泉知道她在看他,将台面上的水渍擦净,这才抬头温和说:“看什么呢。”

    “看你难不难过,需不需要我哄哄你。”梁倾拖着腮说。

    周岭泉隔着岛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倒像在哄她,说:“这么晚过来,万一我不在怎么办。”

    “周岭泉,我好歹也是现代独立女性,有钱也有手机 本来也猜今晚碰不上你,酒店我都订好了的。”

    周岭泉将茶杯推给她,顿了顿说:“抱歉,这几天没回你消息。”

    梁倾抿一口茶,摇摇头-

    中途周岭泉接了一个电话,放任梁倾在家中闲逛。

    电话结束,周岭泉走到书房门口,见梁倾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望着窗外出神。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曲起双膝,定定地在黑暗里看他。

    周岭泉倚着门,也看她那小小的一团影子。

    房间里未开灯,两人都不说话,沉默掷地有声。

    起了风,岑寂的夜,远处流光溢彩的迷你都市,看起来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网,网住里头的男男女女。

    想起六月的夜,他们在海上洒脱告别。那时她的‘爱’字倒是说得好洒脱。

    周岭泉走过来,也坐在她身边,因掩饰此时的慌张,而亦眺望窗外夜景。

    “想了好多话要跟你说,坐到面前了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她颇为自嘲地一笑,到底还是缺乏勇气去近切地看他的脸,便去抚自己衣料上的褶皱。

    又严肃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医院。是在那栋写字楼的电梯上。你大概不记得。”

    周岭泉听了,低头笑笑,说,“ 我记得的。当时你垂着头,带着耳机。我借电梯门打量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以前念书时,小说里说的,有些女人的特长是低头。”*

    梁倾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小说里的这种桥段。

    “我知道 这联想很奇怪。毕竟你不是个善于低头的人。”周岭泉耸耸肩。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梁倾伏进自己的手肘处,斜眼看他。

    周岭泉不答。

    毕竟论起所爱之人,语言的概括总是略显贫瘠。

    初见时,她汲汲营营,看似精明算计地活着,与他在一起不过是寻点快乐。

    后来却发现,她这个人,有时脆弱,有时坚韧,口是心非,说不出三两漂亮话,但行为却又热忱。

    再后来,他发觉她还有令他折服的勇气,满身泥泞地与往日缠斗,却也没有忘记要去护一护其他淋雨的人。

    梁倾没等来一个答案,又静静地问:“怎么办,周岭泉,我后悔了。那个问题,我不要收回,我知道我要问什么了。我来这一趟,只要一个答案。我们之间,自此也可以有个了断。”

    借着客厅昏昏的光线,他们互相凝视。

    有一瞬间,周岭泉又有一种想要执笔绘画的冲动,他有近十年没有这样的冲动。疯狂想要用画纸记录这一刻,二十七岁的梁倾的样子。

    这寻常的夜,她乌青的凌乱的发,白色的衬衫,脸颊上因灯光布下的阴影,和一双爱意笃定的眼睛。真静,真美。

    他仿佛领悟从前十年惯性般生存的无意义,皆是为了此刻,为了这个眼神。

    三十岁,四十岁 七十岁,而自此刻之后,他仿佛又能平和地看尽这一生。

    了断,什么了断?他不要了断。

    论感情,他总是吊车尾。是她一直在等他。

    这几日事态的急转直下,无措,退缩,犹豫,一切的一切,自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都不重要。

    他差点都忘了,他本是个可耻,自私,贪婪的人,他这一生要钱要权要名要利。

    要攀上高塔,还要拥有她。

    “ 你何必问。你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答案,不可能不知道 我对你 有多认真。”

    他说。

    梁倾垂着眼,他一字一顿,与她心跳节拍唱和。

    她安静地听了,不敢眨眼,也不敢抬眼看他。

    他们早已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可到了这种时刻,依然慌里慌张,与情窦初开的情侣无二 —— 俗世里的情话挑挑拣拣,说多了,都不够郑重,于是恨不得就在这里,肉挨着肉,坐它一辈子,沉默一辈子,变成两幅白森森的骨架,灵魂还继续对坐着,对望着,如此,‘爱’这个字,也就可以说完了。

    “梁倾。”

    她抬头,而周岭泉侧坐,捧住她的双颊,便吻上来。

    这个吻好轻盈,像孩童的亲吻,没有欲色。

    他们方才饮过茶,清苦之后是许多回甘。

    她飘飘荡荡的一颗心,靠这个吻忽地平安着陆,终于睁眼,看他漂亮的眼睛,吻她时,意乱神迷。

    这十年她一直都在急切地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唯独在他面前,她可以做个小孩,讨要一颗名为偏爱的糖果。

    他不冒进,停止亲吻,将她拉进怀里。她半坐在他膝上,又被他拧进怀里,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静了静,梁倾听他在耳边郑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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