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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沧浪台》 90-95(第5/19页)
“这次我都放了甘草,不会苦了。”
时亭笑了笑:“我现在尝不出什么味儿了,多放完全是浪费药材。”
北辰没说话,不想戳穿时亭。
明明上次喝药的时候,眉头皱得老高。想想也是,就算味觉不似从前灵敏,那也不是什么一点味儿都尝不到,何况还是这么浓稠的药?
时亭将药一口饮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吩咐:“我就在这休息,你去让大家把城门关了,顺便做好巡查。”
北辰想说城楼上正对冷风口,不如下去好好休息,但经历了宋家镇的事后,自己说话就越发没底气了,何况以前劝时亭都不听,现在必定是更听不进去了。
几番纠结,北辰最终蔫蔫地退下了,城楼上只剩时亭一人。
时亭看着天边的火红落日,呼出口气,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冷汗。
壶口谷的将领永远只会看到他镇定从容的一面,但面对大楚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所谓空城计,自古都在于一个字
——赌。
赌人性,赌天时,赌国运。
赌赢了,筹码增多,反守为攻。
赌输了,再无翻身可能。
所以,此计太险,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
还好,他赌赢了。
晚风拂面,倦鸟归巢,时亭静静发呆,利用这难得的闲暇休息。
过了会儿,体内药物开始发作,头脑逐渐昏沉。
迷迷糊糊中,时亭突然想起当初叶家村分别前,乌衡背着他去看喜鹊窝,问他如果不接手大楚的担子,会想去做什么。
他告诉乌衡,想做一只喜鹊。
或许,乌衡会觉得他这个回答敷衍了事,但他说的却是实话。
他真的觉得,做一只喜鹊,或者别的什么鸟都挺不错的,呆呆的,小脑袋每天只用烦恼怎么吃饱和睡好就行。
很快,在药物镇压性的抚慰来临前,半生休熟悉的痛苦开始折磨时亭。
时亭挣扎着走进角楼,确保可以彻底避开可能的暗哨视线,才卸了力气倒下。
视野陷入黑暗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次浮现在脑海。
这一次,没有了任何看不清的算计,只有灿如朝阳的笑意。
找不到解药完全没关系,时亭想,他平安回来就好。
或许,他有一天会死在大楚和西戎的战场上,但决不能死在为自己奋不顾身的路上。
自己不能再欠他了。
北狄可汗陵。
这是埋葬了引领北狄人走到现在的七名大可汗,在历代北狄人心里,神圣而不可侵犯,素来由大可汗派亲兵把守。
但近日,大可汗秘密前往大楚边境,亲兵几乎都跟随而去,留守可汗陵的所剩无几。
乌衡一行人轻而易举处理了可汗亲兵,来到北狄上一任大可汗的陵墓前,根据上任圣医遗留的残卷,找到了下面隐藏的地宫。
满达跟上前面的乌衡,忍不住问:“二殿下,属下一直好奇,蓝姻当时那么恨时将军,为什么还将半生休解药的残卷留下来?如果是我,我巴不得烧得干干净净,生怕仇人有机会重生。”
乌衡看着缓缓打开的入口,道:“蓝姻失去兄长后,吃了很多苦,上任圣医待她如亲女儿,所以她不愿毁掉任何和师父有关的东西。”
满达点头:“所以她也没有告诉谢柯,因为以谢柯对时将军的恨意,知道这份残卷后必定会毁掉。”
说话间,地宫入口彻底打开,满达看了眼阴森漆黑的地道,不由汗毛倒竖。
他早就听闻可汗陵的地宫危险重重,深呼吸一口气,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备。
他想,就算他和乌衡都死在这里了,乌宸看在自己这么卖命的份上,会对自己家族好的。
但乌衡拦住了他,他疑惑地看向乌衡。
“你和所有人都留在外面。”乌衡将兵符递给满达,道,“能跟我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绝对忠诚的人,这就够了。五日为期,如果我能出来,跟我回西戎,夺天下;如果我不能出来,带着兵符回西戎,好好辅佐王兄。”
满达见乌衡态度坚决,郑重接过兵符,同时想到前段时间里,那些或怕死或捣乱的人都莫名死掉,后知后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殿下,属下斗胆问一个问题。”满达鼓起勇气,“二殿下,你不怕死吗?还有,值得吗?”
“怕。”
乌衡边整理所需物品,边让人往入口放探路的猎犬,“但我的命没他重要,所以值得。”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乌衡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死士踏进危险重重的入口,犹如闯进无间地狱。
满达看着手上的兵符,有种浓烈的不真实感。
他来到这里,甚至准备牺牲自己,是为了整个家族,而乌衡却是为了敌国的一个将军,甘愿到生死边缘走一遭。
人真的能情深至此吗?而且还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一个人。
时亭最近两天总是不停地做噩梦,往往一整夜都被折磨地没法入睡。
他便干脆不睡了,困了就靠在椅背上发呆打盹儿,清醒了就抓紧时间处理各种紧急的密函和军务。
朝堂内外,大楚南北,时亭无一不需要考虑。
北辰生怕他身体损害过快,撑不到乌衡带着解药回来,便偷偷在香炉加了大量安神香。
终于,在连续两天的过度劳累后,时亭终于睡了个好觉。
取代那些噩梦的,是一些零碎的闲暇时光。
时亭又回到了乌衡第一次邀他和时志鸿去昭国园赴宴的那天。
马车上,乌衡为了防止时亭中途下去,用一个小凳子挡住去路。时亭当时并没有理会,如今在知道乌衡就是阿柳的情况下,忍不住笑:“怎么这么幼稚呢?阿柳,你明明已经长大了。”
乌衡分明是巧舌如簧的,但他却像记忆中的阿柳一样,不说话,只是贴上来紧紧抱住时亭的胳膊,自己做那根不让时亭离开的绳索。
时亭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没有推开梦里的乌衡,并抬手拂去了他头上的一片落花
画面一转,回到了乌衡还是阿柳的时候。
那是小乌衡刚到北境的第一个春天,身量非常单薄,个子还没有时亭肩头高,因不肯离开时亭身边片刻,连睡觉都跟他挤在一起,而且会专门睡在外侧,拦住他下床的去路。
皎洁月光下,时亭坐立起来,外侧的小乌衡立马跟着坐立起来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时亭,生怕他跑了。
侥是以前经历过这一幕,时亭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我不跑,你不要紧张。”
然后小乌衡就像当初一样,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呜呜咽咽的,止不住地颤抖,像只无助的小兽。
时亭心里一酸,将可怜的小东西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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