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叔父: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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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雨青上茶。进到房内,张达一气将仵作验尸的情形说毕,及至雨青端茶进来,一摸是冷萃的茶,便急吼吼一碗饮尽,方摸出帕子擦汗。

    庾祺踅案出来,反剪着一条胳膊向窗外攒眉,“了意,慈莲,慧心——凶手到底同她们有什么关系?”

    “眼下咱们只知道凶手是个年轻官人,别的一概不知。青莲寺的香常客里头虽有几个年轻公子,可我细问过寺内别的姑子,都说没见和这几个死者有什么私下往来。”

    庾祺望着那轮云翳半遮的月钩,“兴许底下那些小尼姑根本不知上情,青莲寺做这等勾当,最怕人多嘴杂,净真等人肯定是要隐秘行事,要问这几个老的,也问不出什么实情来,眼下还得先揭穿她们的罪行,收监起来再问。”

    张达点头,“齐大人也是这意思。”

    庾祺忽然低下头看他,“对了,你在青莲寺有没有看见那个妙华?”

    “这倒没有,下晌我到了青莲寺就问过,小尼姑们都只当妙华此时仍在六合县挂单,我看那几个老尼姑八成清楚妙华是离寺堕胎去了,或者妙华离寺根本就是她们安排的,也应该知道她暂住在狮子桥旁,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庾祺默了半晌道:“你仍回青莲寺去,替我看护好鱼儿。”

    寺内虽有叙白在,不过张达到底是习武之人,比常人警觉些,张达只得快马加鞭转回寺中。

    寺门刚阖上,听见又有人敲门,把守的衙役一看原来是净真等人亦带着一班尼姑由后山焚烧完慧心的尸体回来。

    乱忙一阵,时近二更,又是夜雨微茫,净真与觉明觉光打着灯笼归至房内,未几静月便端了三人的晚饭来,净真斜眼见她哭得两眼通红,益发惹人怜爱的模样,心里未有半点悲伤,反而打算起将来如何靠她和九鲤更将青莲寺发扬光大之大计。

    便趁势问起九鲤和老太太,静月回说:“已将她们祖孙二人安置在先时庾先生住的那间客房里了,她们收起了庾先生留下的那些东西,说明日一早就回家去。”

    那觉明念着佛道:“庾先生这一死,还不知她祖孙二人如何伤心呢,往后的日子也不知如何过。”

    觉光长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又能有什么长法?庾家又没子嗣,纵有份家业也无人可继。”

    觉明睁开眼,和她二人疑惑道,“我前些时就见那庾先生印堂发黑,像是惹了煞星,只是不好说。此刻看来,不但像他惹了煞星,连我青莲寺也像是撞克了,否则怎么会连着出这些凶事?我听说那位九鲤姑娘年幼便死了爹娘,莫不是——”

    一语未了,净真念着佛打断,“此话不可胡说。”

    觉光接嘴道:“这倒不是胡话,近来我寺厄事连连,我夜里掐算,正是与煞星撞克的缘故。细算起,自打那位小施主来了本寺,先是了意,后是慈莲,眼下又是慧心,怎会如此凑巧?”

    静月在旁听她三人说了半日,暗觉有理,本来寺里一向好端端的,的确是自从九鲤来了才开始犯凶。思及此,她便要转身开门而去,“我现下就去将那庾九鲤赶走!”

    “站住!”净真呵她回来,脸上慈悲,口里义正,“我佛一向替人渡厄解难,何况地藏菩萨曾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遇到此等凶星,不说度她与她家人浩劫,反而赶她?你这两个月的佛法竟是白学了。”

    那觉明觉光两个忙附和,“阿弥陀佛,住持这话才是正话,我佛慈悲,化她入佛门,在菩萨跟前修行几年,自能解煞。”

    一听要九鲤剃了头当尼姑,静月心下却又不忍落,好好的一位娇娇小姐,在家本有享不尽的清福,何苦来这地方过清苦日子?一时又反替九鲤不值唏嘘起来。

    次日起来,静月送热茶到九鲤房中,进屋不见庾老太太,一问九鲤得知老太太到前头请净真等人替庾祺诵经超度,因想着净真几个必会趁机和老太太说要化九鲤出家的话,偏这人半点不知,还在这里事不关己地打着哈欠。

    九鲤扭头见她目光异样,因问:“你只管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静月搁下茶,冷冷淡淡地问:“你叔父死了,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没有?你定下亲没有?”

    说到这个,九鲤忙挤出两滴眼泪,拂裙坐到桌前来,“我还有祖母,自然是跟着祖母过日子。”

    静月撇了撇嘴,“从前我也听过不少祖母靠卖孙女度日的,你家有些基业,虽不必如此,可丑话说给你听,祖母和孙女是隔着辈的,又倚靠不上,说不亲就不亲了。何况你又是个煞星,连你叔父都被你克死了,我几位师姐也是因为你到了寺中才接连遭的灾,你以为你家老太太听见这些话,心里会没点芥蒂?”

    想必这番话是净真等人对她说的,九鲤心下不屑,却仰起一双红眼圈问:“那你是来替你几位师姐报仇的囖?”

    静月泄了气坐下来,“就算你是煞星,人也不是你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你报什么仇?我只恨那杀人凶手!”

    “这才是明白话。”九鲤朝她搦转腰,“我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叔父报仇,你也想替你几位师姐报仇不是,所以你要实话答我,你们那位妙华师姐到底去了哪里?”

    “到六合县挂单去了啊,这有什么可一遍二遍问的?”

    看来静月也不知实情,九鲤转转眼珠子,又问:“那你们妙华师姐与了意慈莲慧心三人可有没有生过什么口角争端?”

    “你们是怀疑妙华师姐?”静月自顾自摇头,“不会,妙华师姐虽清高些,不大爱和我们新来的说话,可她与几位师姐间却是十分亲厚。”

    可妙华离了租赁的房子,却不回青莲寺来,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受不了净真等人的摆布,趁机与那个年轻男人私逃了?可她能逃去哪里?那男人到底是谁?

    “你可千万要仔细想想,这寺里可有没有一个二十来岁清俊斯文的男人常来上香?或是在你们寺里暂住过的,与你几位师姐或许都有些私交。”

    “二十来岁的男人多的是,常来的也有,你问的是谁?”静月想她这话问得蹊跷,想是他们觉得凶手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便也仔细想一阵,“我来寺里修行不过两个月,这期间见到的都是些寻常的香客,几位师姐不过按规矩招呼款待,并没看见有什么私交,若说近日在寺里住过的,就是前几日你们问起过的那位卫公子。”

    卫霄早就回京去了,这是核查过的,不会是他。九鲤只得又催着她,一面比划着,“你再仔细想想,个头大概比齐大人矮半个头,身材清瘦,大概常穿着颜色素淡的衣袍。”

    静月缓缓摇头的工夫,听见最末一句,脑袋里倒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可要说起这话来,却又不能肯定,因此只管沉默着出神。

    九鲤歪着眼窥她神色异样,只管追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静月又默一会,才道:“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我来的头一个月,有天夜里我因为做梦梦见家里醒来,就起来到院子里散闷,黑漆漆的我好像看见个穿白袍子的男人从廊下一晃就不见了,个头身量和你说的差不多。我当时还当寺里遭了贼,忙去回了师父,师父叫我们打着灯笼把寺里找过一遍,却什么人也没找到,问门房里值夜的人,也说没听见什么动静,她们都说是我睡迷看错了,后来我也只当是我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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