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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文薰的民国日常》 80-85(第4/14页)
宝淑还好些。她已经懂事,她以前就受到耳濡目染,从北平逃出来后她又目睹了一切,尤其是霞章因南开被毁的悲恸之情,都给这个女孩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十来岁的孩子尚且没办法理解“国家”的概念,她只知道,原本幸福生活的家园没有了,她们之前被迫去往学校地下室躲避空袭,但那至少是在家附近。而现在,她和家人们连学校都不能留了,只能离家远行。
她缠着文薰问她“国家”的概念,文薰想到了几年前看到的一篇文章,便让宝淑去找霞章,请他一字不差地背给她听。
中国人对于“国家”的归属,不在于政权,而在于文化与土地。
当宝淑大致知晓其中概念后她便能知道,不仅是自己失去了家园,还有更多的人。
另一边,文薰则是抱着年年给她讲起了故事。
那是一个傍晚,她们歇在长满杂草的河边,郭瑞在不远处生火,宝淑自告奋勇下河抓鱼,秀英笑着坐在旁边,提醒着她的同时也注意着她的安全。
夕阳很美,美得令人心醉,美得在想起幼年往事时都给过去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着姥姥姥爷们一起离开过家。你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吗?妈妈以前的老家在鲁地,后来一路往南,来到江浙,来到金陵——也就是爸爸的老家生活了几年。”
文薰注视着远方,年年便仰头注视着她的母亲,“那一次也是因为日本人打过来了吗?”
文薰眼神翕动,她看着远方的小桥流水人家,轻叹:“不,是德国人。”
又是日本人,又是德国人,年年现在心里对外国人没有任何
好感。都说外国人拥有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可对年年来说,外国人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侵略者。
“外国人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文薰搂紧了怀里的女儿,尽量使用简单的句子解释给她听:“因为我们拥有财富,却没有守住财富的能力。所以需要爸爸妈妈这个年纪的人,需要巧珍阿姨宝淑姐姐这个年纪的人,也需要年年这个年纪的人一起加油,重新帮助国家强大起来。”
“妈妈,妈妈,”年年叠声喊着,直到母亲低头看她。她认真地说:“年年一定会加油的。”
文薰一笑,拉起她的小手亲了亲,趁机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没有房子住,可能还吃不饱饭,会很辛苦。”
年年问:“妈妈当时离开家也是这样吗?”
“是啊。”
“妈妈是不是没有哭,妈妈很听话?”
“对,因为妈妈觉得,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有要求,可以说出来,如果有困难,我们也可以自己克服。就像妈妈平时教年年的那样,年年一直做得很好,妈妈相信年年这回也可以坚持下来。”
年年仔细思考后同她商量,“如果害怕可以哭吗?”她还竖起了一根手指,“就哭一小会儿。”
文薰笑道:“如果害怕,我们就去找爸爸好不好?爸爸会保护你的。”
说到爸爸,年年便开心地笑了。
可爸爸去哪里了呢?
爸爸去村子里借干粮了。爸爸借完干粮回来,还兴致勃勃地找出纸笔,准备再回去一趟。
“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听到村子里有男女老少在唱民歌。文薰,这是一个很好地机会,我们应该把那些民歌记录下来。”
“对啊,”从这个角度一想,文薰的眼睛都在发光,“这也是我们的文化。”
文薰学的便是语言,谁说老百姓们的方言不能被称作语言呢。有着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之称的《诗经》,在当时而言,不也是人为收录的民歌吗?
霞章此刻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无限的力量,“等我收录回来,你还可以把他们翻译成英语,法语。外国人能出版他们的民歌,咱们中国也行。”
“好,”文薰握着年年的胳膊把她从怀里移开,迫不及待地起身,“我想跟你一起去。”
年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没闹。
爸爸妈妈工作起来向来是顾不上她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看见宝淑姐姐朝她伸出了手,便欢腾地冲着她跑了过去。
于是这边,文薰和霞章也拉着手离开了。
走时,秀英还在着急地呼喊:“你们过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突然找到了可以一路忙碌的工作,这种价值方面的实现让文薰和霞章的南下之途不再枯燥。他们脚下的路再也不是逃亡之路,而是一场文化苦旅。
试想,以前他们一直关在屋子里做学问,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华北平原,也没有亲眼目睹过黄河、长江。如今,能有机会去用双脚丈量脚下的土地,他们更应该利用起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之后的日子,他们走走停停,一边记录沿途的风土人情,一边将学问落实到大地上。他们亲眼见到“九曲黄河万里沙”,又在“日暮平原风过处”,闻到了“菜花香杂豆花香”。
如果能用乐观妆点痛苦,那么远方便是希望。
当然,这一路上,不可能一直这样一帆风顺。世道不好,哪怕是走大路,也有拦路打劫的匪盗。才走到商都附近,文薰当时在天津兑出来的金条便所剩无几。
宝淑和年年从一开始的被吓哭,到后来见了那些匪徒已经能够保持镇定说话了。
然而再往南,他们连马车都被人抢走了。
那也没关系。他们还有双腿,还有健康的身体,仍旧能步行。
不够发达的内陆城市只有钱庄,没有银行。当他们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时候,便靠着郭瑞去打几天零工,文薰和霞章去给人写几副字画,如此挣钱。他们的衣衫不再整洁,皮肤不再细腻,他们在风吹日晒中变成了农夫和村妇,再也看不出他们往日整洁的样子。
只有那颗坚如磐石的心被打磨得越发光彩。
9月15号,在许州,文薰和霞章遇到了一位熟人。
当时文薰正在街边给人代笔写信,收取些许银钱用作路资,一位穿着罗汉袍的居士便是这时拿着一封墨迹未干的纸张找来。
他来到摊前,仔细辨认文薰笔下的字迹,在她抬头后又扶了扶眼镜,凑近了观看。
如今的文薰穿着蓝花麻布衣裳,头发干枯,皮肤粗糙,只有五官轮廓能依稀辨认。这位先生忍了半天,才颤着声音问:“可是朗家的侄女儿?”
文薰一时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只轻声道:“家父确实是广陵朗纪文,不知先生是……”
“我是南新居士,你父亲应该向你提起过,”南新先生抓着纸张,又急又悲,“你这笔字,还是学的我的字体呢。”
他便是刚才在路上见到人手里拿的信件,认出了自己的字,才寻了过来。
文薰便急忙结束了手里的工作,然后向着南新行礼,“先生,您不是在冀省吗?”
“我三年前便来许州隐居了,你……”南新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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