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焚长安: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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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才二十出头,她便力排众议,将他派来战略要地相州担任镇将。

    赵翼也从未辜负她的信任,这些年尽心竭力为她牢牢守着这片基业。

    这一拜,萧沉璧终究还是深深拜了下去。

    起身时,赵翼已是面红耳赤,这位能指挥千军万马的镇将,在她面前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措的少年,挠着头笨拙地表露忠心:“郡主,卑职是个粗人,就认一个死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放心,只要卑职还有一口气在,必定助您重掌魏博,血债血偿!”

    萧沉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臂:“此事需从长计议。对了,我阿娘与阿弟近况如何?”

    赵翼面色骤然凝重,抱拳请罪:“请郡主恕罪!末将无能。节帅夫人救出时便已昏迷,至今未醒。少主被看守得极严,后来府中又起变故,火势凶猛,卑职实在无力施救。但魏博那边传来的消息,少主应当尚在人间。”

    萧沉璧知他已尽力,温言宽慰几句,便迫不及待地去探望母亲。

    赵翼将她阿娘安置得极为妥当,有女使和大夫日夜看护。

    阿娘静静躺在榻上,虽年近四十,容颜依旧姣好,仿佛只是安睡。

    萧沉璧紧紧握住阿娘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细问病情。

    大夫恭敬回禀:“夫人是多年积郁成疾,元气大伤。救出时便已是如此,如今一直以金针汤药仔细调养着,气色已见好转,苏醒或许指日可待。”

    听闻此言,萧沉璧心中稍安,又郑重嘱咐大夫再三用心。

    之后,她在赵翼陪同下登上邺城城楼,一边巡视防务,一边听他汇报。

    “……相州现今尚有精兵一万,虽不及都知的十万之众,但个个是以一当十的悍卒。加之我相州有太行天堑,易守难攻,都知即便想强攻,也得掂量掂量代价!”

    萧沉璧微微颔首,神色却未见轻松。

    “此外,魏博那边得知您归来,已派使者前来,要求相州归降,否则……”赵翼顿了顿,“便要加害少主。”

    萧沉璧闻言冷笑:“想拿阿弟威胁我?叔父奸猾,这消息是真是假尚且难辨。我必须亲眼确认阿弟安然无恙。你去回信告诉叔父,我要与他当面会盟。”

    赵翼凛然领命。

    萧沉璧立于城头,远眺南面魏博方向,目光沉静又势在必得。

    ——

    萧沉璧回来的这一路艰难,她受了伤,范娘子伤得也不轻。

    醒来后,她立即去看望范娘子。

    范娘子倒是豁达:“不过是腰间挨了一刀,那帮小崽子,刀都拿不稳!比我们当年差远了!郡主不必为老身挂心。”

    萧沉璧握着她的手轻言宽慰,随即又道:“这回护送我回来,娘子麾下折损众多。这些义士的姓名,我已一一记下,其家眷必会厚加抚恤。娘子放心,待我重掌魏博之日,必为娘子,为所有死难的兄弟讨还血债!”

    范娘子重重一拜:“老身谢过郡主,只有郡主归来,魏博百姓方有指望!”

    醒来这几日,萧沉璧已陆续听闻叔父在魏博倒行逆施,施行苛政,增加赋税,强征徭役,百姓苦不堪言,较她在时何止艰难百倍。

    即便不为私仇,为这魏博万千子民,她也必须回去。

    赵翼将镇将府最宽敞舒适的主院腾出给萧沉璧,独门独院,陈设俱全。

    他自身虽力求俭朴,为她准备的一切却极尽周到,连寝具都换成了柔软的蚕丝锦被。

    然而,夜深人静,萧沉璧躺在榻上,却辗转难眠。

    白日忙碌尚且不觉得什么,夜晚一安静下来,身边没有人,便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遗落在了长安。

    也许只是认床。

    萧沉璧安慰自己,特意将大夫开的安神汤喝了,身体的确涌上一股困意,但脑子十分清醒,无数画面纷至沓来,挥之不去。

    其中大多,都与李修白有关。

    有当年在战场上搭弓射箭射向他的那一瞬,有在进奏院里拆穿他的假死,将他强留下来的一幕,还有第一次清醒的肌肤相亲,第一回唇齿交缠,更有被困湖底濒死之际,他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最多的,则是大婚当日,在火海中,他将她推出去的那一幕。

    她不禁想,若当时她没有将那根金簪狠狠刺入他心口,他是否就能有余力自行脱身,不必葬身火海?

    但他若是能逃出去,必然又不会放过她,她会继续被他关着,重复那些令人窒息却又沉溺的日夜。

    他死了才好!

    死了,就再没人能阻拦她。

    如今庆王倒了,他也死了,她只要能夺回魏博,便能夺得天下!

    道理如此分明,可脑海中那幅他将她推出火海的画面却愈发清晰。

    那一日,虽然不想承认,李修白一身婚服,竟是前所未有地好看,风华胜却天下所有的男子。

    还有,那时,他似乎在笑。

    笑什么呢,明明他都要死了!

    是在笑她能活下来吗?

    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何必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萧沉璧恨不能抓住他问个明白。可惜,他已化作飞灰,再无应答。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直至月过中天,仍无半分睡意。

    又或者,他根本是故意的。

    即便死,也要她永世难忘,刻骨铭心。

    此人当真诡计多端,可恶至极!

    但为什么一想到他,心口就空荡得发慌,又揪紧得仿佛被攥住?

    实在无法入睡,她索性起身,去院中散步。

    月色极亮,清辉遍地,比长安的月更为皎洁。望着这轮明月,她蓦然想起栖霞庄那夜,她佯装醉酒,伏在他背上,任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踏着月色下山。

    他那张嘴从不饶人,肩膀却沉稳可靠,也极能忍痛。

    她被他欺得狠时,从不留情,不是咬他肩头,便是挠他脊背。

    当然,他也从不吃亏,若被她挠得重了,便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专挑她脆弱之处一记又一记反复折磨,直至她筋酥骨软,连抬手的气力都耗尽。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萧沉璧骤然回神,惊觉自己竟又想起了李修白。

    或许是腕间这对金镯在作祟。

    她从大火中逃生时,婚服和花冠全都扔了,到了魏博后,只剩下这两个金镯。

    她试过无数次,但这暗藏机关的金镯严丝合缝地扣在腕上,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他当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要用这金圈锁住她。

    萧沉璧只觉心烦意乱,转身回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接连几天都烦闷不堪,萧沉璧只能强迫自己白日里拉着赵翼一同巡视军务,熟悉相州防务,才能避免脑海中一直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然而即便劳累至此,一旦夜深人静,李修白的身影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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