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焚长安: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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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尚青,繁星还没隐去。

    冷汗浸透了薄薄的寝衣,她再无睡意,干脆起身走到供奉李修白灵位的佛龛前,无比“虔诚”地上了三炷香。

    烟雾缭绕中,她对着牌位语重心长地劝说。

    “李修白,听我一句劝,这做鬼呢,贵在豁达。”

    “横竖都是死鬼了,还分什么黑头巾、绿头巾,有的戴总比孤魂野鬼强,对吧?”

    “你若是消停点,我以后必然多给你上供品,让你早登极乐,成吗?”

    边说,她边手脚麻利地更换供品。

    时令刚好到了吃胡桃的时候,她特意挑了俩最饱满油亮的,稳稳当当摆上。

    如此歪理念叨一番,瑟罗都听不下去了。

    萧沉璧却觉得很有道理,瞥了一样那羊肠衣,直感叹这才哪到哪儿?

    倘若她真怀上了,还叫这野种顶着长平王世子的名头承了王府,李修白怕不是要气得掀了棺材板,从地府爬出来?

    但长睫一垂,平心而论,她压根不想怀。

    其一,是从前的恐惧使然。她亲眼见过阿娘生阿弟时九死一生,知晓女子生产无异于过鬼门关。

    她惜命,还要救阿娘,岂能为了一个被强迫怀上的孽种去赌自己的命?

    其二,是目前尚未到山穷水尽。

    她素来胆大心细,冷静盘算过自己的处境,眼下这假胎刚满两月,至少得到三四个月才显怀。

    也就是说尚有一个多月的转圜之机,只要在这期间寻到脱身之法,便不必真去那鬼门关走一遭。

    实在摆脱不了,被进奏院发现了她避子,她再怀一个便是。

    正是出于种种思虑之下,萧沉璧才敢如此行事。

    当然,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这一个月内她必须想办法联络上赵翼,于是,萧沉璧重点把精力放在了韩约身上——

    这个人的把柄,将会成为她翻身的最大倚靠。

    正沉思如何接近韩夫人之际,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升起来了,也到了去安福堂请安的时候。

    萧沉璧这个新寡的遗孀和孝顺儿媳的身份还得坐实,于是洗漱更衣,眉不施黛,唇不点朱,仅用一支素银扁簪挽成一个低垂的髻,然后换上月白色素面衣裙,飘渺哀婉地出了门。

    她不曾料到,竟会从此窥破一个新的转机。

    ——

    此事还得从老王妃去荐福寺做法事说起。

    去之前,老王妃曾提过一嘴,说李清沅往青州祭祖去了。

    青州距长安不过五州之遥,李清沅本预计能赶上为李修白做法事,谁知不仅法事没赶上,她足足晚了三日才回到长安。

    归家次日,李清沅便携幼女回王府探望。

    彼时萧沉璧正向老王妃请安,只见帘栊轻动,李清沅忽然款步而入。

    她今日梳着高髻,一袭檀色织金锦襦衫,挽着一条泥银披帛,通身是世家贵妇的气度。

    然而,这份端丽却被左颊一道寸许长的新鲜伤痕所破坏。

    萧沉璧微微一怔,老王妃更是直接起身。

    “阿沅!你这脸是如何伤的?”

    “不妨事,阿娘,一道擦伤罢了。回长安路上遇暴民作乱,被划了一下。”李清沅解释。

    老王妃眉头紧皱:“暴民?究竟怎回事?”

    李清沅唤乳母抱走怀中快一岁的宝姐儿,这才细说。

    依原计划,她本赶得及为阿弟做法事,不料途经淮南时,突遇流民作乱,围攻漕船。

    漕船上运往长安的米粮尽被抢掠,其余河道船只都被拦阻,清河崔氏的船也被困其中。

    流民抢罢漕船,又觊觎其他船上的财物。

    一片混乱之中,李清沅从船舱出来,站在船头安抚流民,表示愿尽散钱财。

    那些流民也不全是坏的,仿佛是走投无路,群情激愤之下意气行事。

    见李清沅主动拿出财物,倒还真没对她这艘船动手。

    其他过往船只依葫芦画瓢,也终于逃过一劫。

    但那些驻守的士兵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李清沅现在回忆起当夜火光冲天、喊杀震天之景,仍旧心有余悸。

    流民眼中那饿狼般的凶光,更令她难忘。

    “钱财乃身外物,人平安便好。”老王妃拉她手宽慰,“只是,这淮南是鱼米之乡,怎会突生暴乱?”

    李清沅道:“女儿初时也百思不解,后来听流民叫嚷,方知一二端倪。原来是漕役酷烈,百姓对‘斗钱运斗米’的重负怨声载道,加之官府催科急如星火,各种苛捐杂税数不胜数,甚至于生计断绝,当地百姓这才啸聚为乱,铤而走险。”

    老王妃面色沉重,又带着一丝了然:“原来是因为漕役。”

    萧沉璧竖着耳朵听,顿时也想起了从前收集来的有关长安的密报。

    提及漕运,便不得不提长安口粮。

    关中虽富庶,奈何京畿辐辏,人口殷繁,本地所产的粟麦实难自给。

    贞观、开元年一度被称为盛世,但盛世之下,不为人知的是长安曾数度粮荒,天子不得已移驾东都洛阳“就食”。

    洛阳能成为东都,正肇因于此。

    一而再,再而三,民间渐渐戏称就食的皇帝为“逐粮天子”。

    天子岂能容忍这种戏谑?盛怒之下,严令朝臣解决长安粮荒。

    多位宰执苦思,终于想出一策——自江淮鱼米之区,循汴、淮、黄河诸水,转运粮食入京。

    此途便成为漕运最关键的要道之一,也成了维系国本的命脉。

    之后,名臣刘晏担任度支盐铁转运一职,改弦更张,并创设了分段转运、官督商运的办法,漕运逐渐繁盛,每年能运江淮米四十万斛至长安。至此,粮荒方解,天子也无需每年再幸东都就食。

    在刘晏之后,漕运与盐铁、榷酒并重,一起归盐铁转运使掌领。

    然而,漕运乃是个肥缺。刘晏任转运使时能持身以正,后任者却未必。

    尤其是裴柳党争开始后,盐铁转运使一职便成两党必争之地。

    无论哪党得之,鲜有不藉机敛财、中饱私囊者。此番漕民暴乱,显然是现任转运使贪酷过甚所致。

    萧沉璧正思索现任盐铁转运使是谁,老王妃忽道:“我若没记错,现任盐铁转运使是柏庆?他还兼着淮南节度使?”

    “正是。”李清沅答,“黎明时分,柏庆亲率兵马来剿,作乱流民悉数被就地斩杀。女儿瞧着情势不好,柏庆不似在镇压,而似在灭口,流民既死,我等过往船只恐也难逃一劫!于是趁兵荒马乱,我急命船夫扬帆全速逃离淮南。果不其然,柏庆剿杀流民后,即刻对我等船只下手。我脸上这伤,便是逃走时为流矢所中。”

    她抚了抚右颊,那伤口足有一指长,触目惊心。

    老王妃登时怒起:“什么?你的脸竟是柏庆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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