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错: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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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线中的冷淡,带着些温度说:“多吃些。”

    说罢,又抬头望向对坐女郎,却见她低着眼眸品茗,根本没有留意他做了什么。

    “多吃些。”他又夹一块,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连坐在上首的秦王都听见了,稀奇地看过来。

    梁国公也瞧过来,欠欠地打趣他:“我瞧卫国公待妻子,也很骄纵啊。”

    坐中又起了一片笑声,姜姮终于在这样的动静里朝他们望过来。

    顾峪早已收回目光,沉眸盯着眼前食案,默不作声,又给姜妧夹了一块羊肉。

    再抬眸,见姜姮云淡风轻地看着她阿秭,唇角竟挂了丝喜闻乐见的欣慰笑意?

    她笑什么?她就一点都不生气么?

    一点,都不在乎他做了什么?

    顾峪忽然泄了气,索然放下筷子,连饮几樽酒,面上鲜见地生出恹恹败馁之色。

    凭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她一点都不在乎,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不给他。

    她的眼里,根本看不见他。

    ···

    宫宴结束后,顾峪被秦王叫去面见圣上,商讨南下征伐事。

    “你便自己回姜家吧。”顾峪对姜妧说道。

    姜妧微微颔首,柔声说:“你且忙,不必思虑我,我想找……阿姊……说说话。”

    宫城人来人往,姜妧这般说道。

    顾峪没有表态,抬眸去望,一眼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了姜姮。

    她正款步离开,独身一个,没有与人成群结队。她身后三步远的距离,跟着燕回,也是独身一个。

    他们一前一后,俱是孑然独行,相距的并不算很近,甚至中间还时有人穿插而行。

    可不知为何,顾峪看来,就觉亲密异常。

    无端端而来,浓郁郁的败馁感又在心底升腾。

    顾峪收回目光,负在身后的双臂攥紧了拳头,仍是没有答复姜妧的话,转身朝机要阁去了。

    ···

    “阿姊,跟我回家去看看吧,父亲母亲都很想你。”

    皇城门外,姜姮正要登上马车,听身后姜妧这般说。

    姜姮与这位孪生阿姊虽不甚亲近,但也从未因为双亲的厚此薄彼迁怒讨厌她,知她应是有话与自己说,想了想,道:“你随我去官驿吧?”

    她怕万一回到家,就不能再继续冒认归义夫人这个身份了。

    “好。”姜妧心知她的忧虑,和善地答应了。

    至官驿,两姊妹关上门说话,为防人偷听去,燕回亲自守在门口。

    “阿姮,我想问问,你对卫国公,到底是什么打算?”姜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姜姮愣了愣,道:“卫国公说,他会与我和离,然后再娶阿姊你。”

    姜妧怔住,怎会呢?顾峪在他面前,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从不曾透露出这个意思。

    “阿姮,我不是问卫国公的打算,我是问你的打算。”

    姜妧很清楚,顾峪而今在置气,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一时意气,并非真心。

    姜姮默然低下眼眸,她知道接下来的话,阿姊一定会和父兄一般斥她胡作非为,顽劣自私。

    她定定神,缓缓说道:“我也想和离,我想和阿兄一起,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姜妧并不意外这个回答,默了会儿,还是说道:“跟着他亡命天涯,也愿意么?”

    姜姮点头。

    “阿姮,没那么容易的。”姜妧做过阶下囚,亡国,丧夫,阶下囚,厄运接踵而来,几乎是一夕之间将她的体面打的破碎不堪。

    若非自始至终有顾峪关照,她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狼狈。

    她了解镇南王,那是宗室王爷里头最有抱负之人,萧陈还未亡国时,他就一直主张北伐,受人排挤才被远远遣去岭南。听闻他镇守岭南这些年,军备不曾有丝毫废弛,北伐之心未有一日动摇。

    所以,她很清楚,这场和谈不会有结果,国朝与镇南王之间必有一战。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燕回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

    作为亲姊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姜姮踏上那条晦暗的不归路。

    “可是,就这样在神都,浑浑噩噩,也不容易啊。”姜姮已经浑浑噩噩,眼瞎耳聋地过了三年。

    “阿姊,你知道吗,卫国公唤我,从来都是‘灵鹿’,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答应了,怕他生气,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你,我比你差远了,不答应,也怕他生气,说我无礼冷漠。”

    “我们夫妻三年,他一直当我作你,只有惹他不快时,他才会意识到,我不是你,我没你那么优秀,我胸无点墨,出言庸俗。”

    姜妧皱眉,“他这样说过你?”

    “嗯。”姜姮可是记得很清楚。

    姜妧抿抿唇,无话可说。

    “而且,他从来没有信过我,他的表妹假传我的话给他的姬妾灌避子药,他认定是我做的,由着那位何姬欺负春锦,还罚我到观音寺为那姬妾做法事。”

    姜妧眉心颦得更紧,“还有这等事?”

    “嗯。”姜姮也是看在亲姊妹的份儿上才与姜妧说这些,“阿姊,他那个表妹有心嫁给卫国公,笑里藏刀,难缠的很,你将来果真动意进顾家的门,要小心。”

    姜妧面色一滞,她今日寻她,哪里是要说这些?怎么好像是她已经要踏进顾家的门了,在这里同她取经一般?

    “不过,也许换了你,会好很多,至少卫国公会信你,会好好待你。”姜姮偏过头去,这般说了句。

    姜妧听出好多委屈。

    难怪她走得这般决绝,原是这三年,她感受到的,积攒下的,只有委屈。

    “那位燕郎君,同意带你走么?”姜妧想,就算妹妹义无反顾,燕回该知道前路有多艰辛,该知道怎样安置妹妹才最妥当。

    “他会同意的。”

    提及燕回,姜姮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阿姊,你大约不知道,我幼时总与人打架,因为别人说我,是爹娘都不要的灾星、祸水,我的教养妈妈也总觉得,她陪我来老宅,形同受罚,总是写信对母亲说我有多顽劣难以管教,母亲的回信,总是让教养妈妈,对我严厉一些,再严厉一些。”

    “后来我打了架,都不敢回家,是燕家阿兄收留我,护着我,还告诉教养妈妈,要么写信原原本本告诉母亲,说明我为何与人打架,要么,就别写信告我的状,否则,他也会写信递到姜家,告发教养妈妈的失职。”

    “我七岁那年和公主打架,母亲只道是我胆大包天抓烂了公主的脸,扯了她的头花,却不问,明明是她故意先踩了我的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是母亲亲手给她缝的生辰礼物,她收到的,来自母亲的第一个礼物。

    姜姮低眸沉默许久。

    姜妧也静静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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