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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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了谢定夷一眼,见她默认,这才把手中的碗筷交到沈淙手上,抬步向炭炉走去。

    一顿饭吃得比往日沉默许多——谢定夷完全是累的,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沈淙向来也不是多话的人,盛汤的时候连匙碗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差不多满了半碗就被递到谢定夷手中。

    吃完饭,小几被撤下去,沈淙道:“陛下刚发了汗,今日就不要沐浴了吧。”

    谢定夷倦倦地应了声,道:“我擦一擦,换身衣服——你叫个人进来好了。”

    若是往日,沈淙说不定会自己帮她擦,可现下犹豫了半息还是走了出去,唤了一个女子进来。

    谢定夷没说什么,远远看了他一眼,在侍从的服侍下脱掉了内衫,道:“你也去沐浴吧。”

    沈淙应了声是,脚步却没动,看着侍从把盆架和热水搬到帷幔里,举步走到了窗榻前。

    ……要问清楚吗?

    为什么昨夜要淋雨来找他,为什么今日要唤他的名字。

    他知道谢定夷一定是喜欢他的,但这份喜欢总是太过飘忽,就像是雾霭一样萦绕在他周身,看在眼里却没法抓在掌中,悬而不决地煎熬着他,起起落落,安不下心。

    可如果要问……

    他眼神游移,轻而缓地掠过帷幔后的那个身影,神色看起来依旧平静,就连呼吸都克制得极轻,唯独心跳一点不听使唤,像擂鼓似的在胸腔里闷响,一声一声,把他未出口的心事逼得更紧。

    喉间吞下了一整个缠人的春夜,湿热而又烦闷。

    —————————————————

    随着侍从端着热水迈出内殿,谢定夷也换好衣服坐在了床边,她看出了沈淙欲说还休的心思,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沈淙转过身来,话挤到嘴边,喉头也跟着发紧,犹豫几息,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你下午……是做噩梦了吗?”

    终是问出口了,但话音落下,殿中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沈淙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股果然如此的悲哀涌上心头,正想开口说算了,她却淡淡嗯了一声,说:“梦到一点以前的事。”

    沈淙顿了半息,继续道:“你说梦话了。”

    谢定夷便问:“说什么了?”

    “喊了宣德帝卿的名字,”沈淙直言道:“还喊了我的名字。”

    其实他最擅长的就是装糊涂,如果她后来没有喊出那句沈淙,他一定不会在此时此刻问出这个问题,可她偏偏就是喊了。

    这声名字让他生出了期待,所以才会觉得这一次他或许能再进一步……

    ……如果她避而不谈,或是敷衍过去,那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虞静徽还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地位。

    他先前愿意无名无份地待在她身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那份特殊,可现在那份特殊已经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中蒙上了阴翳,他必须扪心自问,他是否能接受她心里永远埋藏着对另一个人深厚的情感。

    其实只要这份感情不是男女之情,他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虞静徽同她青梅竹马,和亲后又以身报国,值得中梁每一个子民敬佩,但谢定夷总是不肯和他说清楚,还那般宠爱和虞静徽肖似的晏停,在他毁容之后升了他的位份以做补偿。

    他知道以谢定夷的身份不用和任何人解释什么,可同样的,他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踩碎自己所有的尊严去爱她,如果那样,他就不是沈淙了。

    只问这一次。

    沈淙默默地对自己说,不管谢定夷是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还是冷漠以对,他都只问这一次。

    如果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虞静徽,那他……

    几息时间被

    拉得无比漫长,就当沈淙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一个微沉的声音蓦然响起,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沈淙如擂的心跳渐渐沉寂了下来,道:“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也知道。”谢定夷很快回答他。

    沈淙安静地看着她,不再说话了。

    谢定夷便道:“我梦见你死了,可能待在我身边的人总是没什么善终,很多人都因为我死了,很多。”

    她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尔后道:“静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她不想再往下说了,也不想再想起虞静徽在她怀中渐渐失去生机的感觉,那种无力透顶的感觉密不透风地挤着她,时至今日都无法忘怀。

    不管沈淙是伤心难过还是一走了之,他都没机会真正地离开她身边,她有太多种办法让他的身份彻底消失在世上,斩断他的所有,让他从此以后只能依附着她而生活。

    从他一步步试探她的真心开始,他就再没什么退路可言,而他也根本不明白一个帝王的真心有多可怕,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以为爱恨能够由己,却忘了生死只能由她。

    说完这句,她慢慢垂下了头,微弓的脊背宽而阔,过高的身量让她像一只正在蛰伏的豹子,平静中充满着未知的危险。

    又一阵沉默过后,谢定夷抬眸问:“你要走吗?”

    沈淙神色平静,问:“我能走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反而显得这句话像声惊雷,骤然在两人中间炸响,相似的情绪从他们眼中一闪而过,视线如有实质地在半空中纠缠。

    某种钝而深的东西被无声地拉紧,时间仿佛微妙的迟滞了一瞬。

    两人的目光都很坦白,甚至可以称得上炙热,细密又隐忍的情绪被翻出点破,心照不宣。

    绵绵的情谊像浮尘一样被擦去了,露出两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谁都没有退,谁都在逼近,势均力敌地抵在一起,迸溅出猩红的火星。

    她想要掌控,他也想要占有,这么久以来互相拉扯的感情在这种仿佛要吞没彼此的欲望间开始变得浅薄而渺小,轻轻一吹,飘来散去。

    谢定夷的唇畔泄出一丝笑意,随即越扩越大,神情看起来居然有些畅快,双手后撑,放松地向后靠了靠,说:“过来。”

    沈淙看起来还是冷若冰霜,启唇道:“你过来。”

    谢定夷更加忍不住笑,支着腿又看了他几息,见他还是没有抬步的意思,居然真的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十来步距离,她走到他面前,抬手将他抱在了怀里,因为笑意而震动的胸腔贴着他,让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无话可说,抬臂回抱她,问:“有那么好笑吗?”

    她用嘴唇贴了贴他的侧颈,含着笑,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去了澈园,沈淙的账本还没看完,坐在桌边,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背后的灯台往下一撒,在长发上溅落一片碎金。

    满室的光晕都偏爱他,将他衬得如同端坐高台的仙灵,端庄冷然,既凛然不可侵犯,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

    好像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她就再也生不出想要杀他的欲望了。

    ……

    其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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