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89、昆仑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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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壶不开提哪壶,话刚说完,卓春眠的药箱不堪重负,倏然崩开,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那酒壶也跟着跌在地上,却没有碎,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卓春眠慌张去捡,玉玄子快他一步,一把将酒壶捞起来,拔开壶盖,嗅了嗅味道。

    卓春眠满脸细汗,无助地回望二位师兄,一张柔和的鹅蛋脸,满脸都写着:糟了,糟了。

    玉玄果然勃然大怒:“好哇,刚说没有小酒小菜,你们倒已备上了!这回抓了现行,看你们如何辩解!”他一挥手,将酒壶递给闻怀瑾,“你瞧瞧,这就是咱们昆仑出类拔萃的好徒弟,‘小东华’?”

    闻怀瑾拎着酒壶,瞪着卓春眠:“谁让你——”他紧抿嘴唇,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酒壶从卓春眠的药箱里掉出,玉玄子却不与他计较,全把帐算在林故渊头上,环抱双臂,冷冷道:“昔日东华上仙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生死财色,心无所动,你哪一句做得到?别人叫你‘小东华’,惭愧么?”

    林故渊却没听清他一番宏论,将头深埋胸前,使出浑身解数,遏制心头一股股烦躁恶念,尽力将呼吸调至缓慢绵长,一呼一吐间真气流转,他深知此时让众人回避已然无望,只盼玉玄师叔能再骂几句拖延时间,好把这次发作硬扛过去。

    心中无物,念头不起。

    心静神全,神全性现。

    他专心与心魔对抗,不自觉绷紧面孔,满脸决然之态,殊不知玉玄子看在眼里,只觉这孽徒接二连三犯下大错,竟无一丝愧疚悔改,更是怒不可遏。

    暴喝一声:“你们三个,都给我跪下!”

    “私探思过弟子,私自带酒进山,违反宵禁夜间聚会,私通魔教意图不轨,反了,都反了!”他的脸被灯笼映得发红,转头道:“好大的胆子!”

    陆丘山急道:“不关故渊师弟的事,是弟子想着玉虚师叔只让师弟罚跪,未曾吩咐不准进食,故渊师弟在思过堂跪了一天一夜,弟子担心他身体,送了些素饭素汤……”

    玉玄子怒道:“你糊涂!”

    卓春眠脸都吓白了,颤声辩解:“师叔,酒、酒是我带的,故渊师兄并不知情,要罚就罚我。”

    玉玄子转向他:“不知情便不追究么!你们拿这物事给他,说明他平日里便饮酒作乐放浪无拘,便用规矩假象骗过他人!眼下师兄正闭关疗伤,我非代他好好整治山里风气!”

    昆仑派纪律严明,玉玄子又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陆丘山和卓春眠双双跪着,大气也不敢出,玉玄子朝林故渊一甩袍袖:“你可知罪?”

    林故渊的热汗一滴滴往下淌,浑身骨头剧痛,师兄弟一干身形在他眼中尽数扭曲成条条幽暗鬼影,嬉笑摇摆,忽大忽小,他咬着牙,凭最后一丝清明答道:“弟子认罚。”

    “好”。玉玄子满意道,“林故渊,你私交魔教,将武林搅得一团浑水,自甘堕落,罪大当诛!念及你本质不坏,又有玉虚师兄力保,我便给你一个机会,眼下有三件事需你来办,若能将功补过,我便不再追究你们今夜所作所为。”

    林故渊道:“师、师叔请讲。”

    “第一件事,你和那魔教妖人四处躲藏,被一户大户人家收留,我要你立刻说出那家宅院建在何处,主人是何名号?”

    “第二件事,玉虚师兄正与各派掌门商讨共伐魔教一事,你既去过总坛,我要你说出总坛位置和机关布置详情。”

    “第三件事,我要你约那妖人在后山见面,到时你提剑便杀,不可有一丝迟疑犹豫,只这三条,可做得到?”

    林故渊被折磨大汗淋漓,闭紧双唇,奋力呼吸,卓春眠见他神色有异,急道:“师叔,林师兄今日身体不适,这些可否明日再说?”

    玉玄子道:“闭嘴,你插什么话!我看他又吃又喝又说闲话,身体好得很!”

    林故渊断断续续道:“这些——是师叔之意,还是我师尊之意?”

    玉玄子狞笑道:“掌门师兄尚在调养闭关,我代他执掌门中戒律赏罚,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他倏然拔高调门:“当初你逼死我徒儿,我就瞧出你品行不端,虚有其表,早晚给我们惹祸招灾,果不其然!”

    林故渊气血翻涌,喉头阵阵腥甜,却毫不畏惧,斜眼睨他,“第一,我只知是一高广宅院,主人从未现身,我未曾见其真面目,更不知其姓甚名谁;第二,我虽去到总坛,但魔教中人狡诈警觉,我一路被蒙眼押送,不知任何机关布置;第三、三,我、我已与他一刀两断,就算我肯约他见面,他也未必肯来,你、你死了这条心……”

    说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眼有恨意,玉玄子攥住林故渊的前襟将他提起:“没关系,没关系,我已向武林放出消息,昆仑山今夜清理门户,你与那妖人郎情妾意,他必不肯袖手旁观——”

    林故渊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你卑鄙!”

    胸口如遭重锤击打,他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仰头道:“都走,都走!让我自己、自己静一静……走,来不及了……”

    玉玄子也觉不对,踉跄着连退两步,骇然道:“你练了什么邪功?”

    忽觉耳畔炸雷,堤坝轰然倾塌,林故渊双手捂耳,痛得打滚—是孟焦,是不合时宜的来了。

    不知是谢离不在的缘故,孟焦无处纾解,暴躁凶戾,他眼里烧着火,腾腾真气沿七经八脉乱走乱撞,难以遏制的弑杀念头从心底摇曳攀升,恨不得将眼前扰他清净的人个个分尸泄愤。

    卓春眠惊道:“故渊师兄!”

    林故渊挣扎着向前挪动,攥住玉玄的袍角:“你趁我师尊不在,公报私仇,以我为饵,引他上钩,这等小人行径,好让人不齿……”

    “师叔,大师兄陈远一事,是他一心求胜,引我诈败不成,不惜暗器伤人,最后畏罪自尽,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陆丘山眉头大皱:“故渊,你疯魔了么?怎可顶撞师叔?”

    玉玄子脸色大变,挥手将他拂到一边:“你胡言乱语什么!”

    林故渊只是森森冷笑:“我对他、我对他虽一往情深,但从未因私情做出半点逾矩之举,我们也已彻底决裂,他再不问我是死是活,师叔、师叔怕是打错了算盘……”

    在场众人都看出林故渊性情大变,诡异莫测,俱是胆寒,淡金寒芒一闪,闻怀瑾已将“六两金”持在手中,剑尖指向林故渊心口,微微摆头,冲左右喝道:“退后,他与妖人勾结不清,早已非当日的林故渊,诸位小心有诈!”

    林故渊脸上蒙着一层青灰戾气,眼藏凶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两肩低耸,一如困兽争斗。

    “怀瑾,你为何、为何要跟他们一起逼我!”

    玉玄子的脸难看至极,叱骂道:“大胆孽徒,迷信左道,误入歧途还不自知!”他朝陆丘山和卓春眠喊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快回来!”

    陆丘山亦觉危险,当即拽住卓春眠,大步去往玉玄后方,玉玄子破口大骂,林故渊浑浑噩噩,隐约听见他左一个“魔教妖人”,又一个“狂徒左道”,更觉烦躁难安,怒喝道:“不要再提他!”

    卓春眠一根根甩脱陆丘山的手指:“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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