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日常: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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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娘子没舍得让女儿辛苦太久,背着身,拉住元娘的手腕,轻轻拍了拍,“你快去歇歇,方才走了许久吧?”

    “累不累?下回不必自己去……”

    岑娘子还没说完,就被元娘打断,元娘弯下腰,从背后抱住岑娘子,脸依偎在阿娘的肩上,亲昵撒娇,“不行不行,一来一回,那么长的时候,馉饳的面皮都泡软烂了,那样就不好吃了。”

    岑娘子听了直摇头,语气无奈宠溺,食指轻点元娘的额头,“你啊你啊,我和你爹都并非贪恋口腹之欲的人,也不知你像了谁?”

    “像了我自己吧?”元娘故意讲着俏皮话,逗阿娘开心,自己也笑得乐不可支。

    岑娘子失笑,“哪有人像自己的。”

    *

    陪了阿娘一会儿,元娘迈着沉重的步子,低着头松垮着肩,像是瓦子表演的傀儡戏里的傀儡那样,手脚垂着不使劲,噔噔噔挪到阁楼。

    然后,她猛得扑进床榻,四肢张开,匐趴着。

    她闭着眼睛,脸埋在松软芳香的被褥里,“呜呜,好累!

    “好累~好累~~”她甚至哼唧唧唱成好累歌。

    她突然闷哼了一下,原来是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她背上了。

    小花优雅地踩着猫猫步,在她背上闲逛,粉嫩的肉垫踩啊踩啊,显然把主人当成了新奇的玩具,它心情愉悦到尾巴高高竖起,橘色的柔软皮毛在窗外洒进来的日头照耀下显得金灿灿。

    橘色的小狸猫呀,在这一刻,像是金黄色、暖洋洋的日头化成了实质,在关爱沐浴于阳光下的小娘子。

    元娘呜呜感动,“小花你真好,我砸锅卖铁也给你买猫饭,呜呜,对,你再往腿上走走。”

    小花好像听懂了,也可能是刚好走腻了平坦的脊背,想试试不平稳的新路。但元娘很舒服!肉垫踩在身上,一点点的痛,很多很多的舒服!像是在按摩!!

    元娘感动得泪眼汪汪,还得是自家猫儿最好,她家小花呀,小小年纪就会孝顺人了。

    往后出去,她对其他小猫儿一定目不斜视,绝对不会被勾引!

    绝对!

    她发誓!!

    不过,买猫饭吧,她的小钱袋剩下的钱不多了,大概只能买份寻常的,不能买拌了好几种鱼肉的贵猫饭。

    委屈她家孝顺又生得这么好看的小花了。

    呜呜……

    好在最后元娘没有这个苦恼了,她甚至不需要买猫饭,因为阿奶买了。

    而且是拌了莳萝、薄荷、鱼肉、猪肉和米饭等的昂贵猫饭。

    虽然肉的分量并不多,切得碎碎薄薄,看着像回事而已。

    王婆婆甚至买了一个布头缝的,里面填了棉和薄荷的鱼儿,是卖猫饭的店里头买的,比起搜搜,只能扯从村子里带来的粗布破衣来做成逗猫小旌旗的元娘,王婆婆实在财大气粗。

    那些猫儿的玩具,元娘去买猫饭的时候,穷酸得都不敢多看两眼。

    *

    王婆婆回来后,知道了上午的事,倒是没立刻做什么,只说等犀郎回来问清楚,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的瞎来吧?

    犀郎下学已是天堪堪暗下的时候了,他一回家就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看到了礼物,一整个食盒的樊楼点心,最上品的端砚,浙江湖州的毛笔,上贡的龙凤团茶。

    东西不多,但后面的三样都价值千金。

    偏远小民恐怕听都没听过。

    在王婆婆说完它们的来历与珍贵后,陈括苍却说可以收。

    这是孙令耀的待友之道。

    “他已是收敛过了。”陈括苍道。

    否则,出手还不知要多豪奢。

    岑娘子犹豫不决,想说些什么,倒是被王婆婆抬手制止了,她目光老辣锐利,“听犀郎的,那是他的同窗。”

    岑娘子想说犀郎还小,这样的大事如何能让一个小孩拿主意,可她听王婆婆的话习惯了,这时纵使疑虑也不敢反驳。

    王婆婆却不是因为贪图钱财,她见过比这更好的东西,商贾虽豪富,但有些好东西只有高门勋贵才享得到。

    她是信陈括苍。

    虽然他年纪的确小,却比许多成年人都头脑清楚。

    这个孙儿,虽不是八面玲珑的圆滑善谈之辈,但在人情世故上,比她儿子要懂得分寸。

    许多人以为,要能言善道,会舌灿莲花奉承人才是懂人情世故,实在是谬论。她见过的高官不胜枚举,世伯、族叔、父亲的门生,那些攀上高位的人精,就没有不通人情的,言语间不动声色的拿捏、权衡,才是真章。

    而且,最要紧的是他身上没有迂劲,这样的人才最适合走科举,进官场。

    上天到底还是眷顾她们家,王婆婆心中欣慰,面上却不显,只拍了拍犀郎的肩,“进屋里读书去吧,若是不够亮堂,便多点一盏油灯,莫为了省点小钱,把眼睛熬坏了。”

    陈括苍从椅子上起来,抿嘴点头,“是。”

    他言行举止皆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王婆婆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展眉,唇角微翘。

    然后,她一转头,元娘正蹲着,手放在平头案上,仰头盯着食盒,眼里是浓浓的好奇与渴望,很克制的不让自己的手碰到盒子。

    王婆婆压下唇角,扭头,到底忍不住噗嗤一笑,摇着头,“想吃就吃吧。”

    “这可是樊楼的糕点,别处是吃不到的。”王婆婆说着,还感叹起来,“离了汴京这些年,许多风貌都变了,物是人非,樊楼倒是一如既往,甚至生意更好了,怕是还要建新楼呢。”

    樊楼的点心……

    元娘听着王婆婆的话音,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好奇道:“阿奶你吃过许多次吗?”

    王婆婆哑然失笑,面上流露出怀念,甚至有很少能见到的自豪之色,“哈,我在闺阁的时候,每日都遣下人去买,再和叔伯家的女儿一块点茶食之,汴京的珍馐,我吃的可比隔壁的徐老郎中多!”

    这在王婆婆身上太难看见了,她素日里都板着脸,好像出生起就是严肃板正的。

    原来,她也有年轻爱笑、贪食口腹之欲的时候。

    元娘听得入神,禁不住问道:“那您的那些姐妹,如今也在汴京吗?”

    王婆婆笑了,“谁知道呢,大多……都死了吧,活着的也是颠沛流离,不受夫家待见。”

    她娘家可是犯了大罪,举家流放,虽说错不及出嫁女,可她们嫁得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不偷偷勒死暴病,怕也是备受折磨。

    元娘察觉失言,不敢再问,只悄悄瞥阿奶的脸色。

    但阿奶的脸上似乎并未有何伤心,而是粗粝满是痊愈白色划痕的手轻轻落到元娘的脑袋上,轻轻抚着,似叹息似低吟,“女子的一生最是艰苦,还得是有自立的本事才好。”

    元娘觉得脑袋上的手重重的,可阿奶不说话,也不移开。

    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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