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同心: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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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玄晖睁开眼,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冲天的火光,更不见一袭红衣飘扬。

    他揉着头,昨夜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他要娶刘妉柔为妻,就在大婚前夜,柳舜华一气之下跳入火海。

    丁宝在贺玄晖屋内守了一夜,见他醒来,兴奋不已。

    “大公子,您终于醒了?”

    贺玄晖穿上衣袍,问道:“少夫人是不是还在气?”

    丁宝莫名道:“哪个少夫人,生什么生气?”

    “容暄弄坏她的马车,她气冲冲找来,怎么可能这么快消气。我不是跟你说过,要让你多加留意,怎么全当耳旁风。”

    贺玄晖想了想,又道:“西竹院寒凉,眼下又是冬日,你去送一些上好的木炭给到妙灵。”

    丁宝吓坏了,公子这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公子,您尚未娶妻,哪来的少夫人?”

    贺玄晖眼神空洞,一脸茫然。

    他明明娶了柳舜华进门,她前两日还在同他争吵,一气之下搬到西竹院。

    这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头疼欲裂,推门便往西竹院跑去。

    寒风似刀,切过破败的屋檐,刮下一层薄雪,簌簌落在青石阶上。

    阶缝里钻出的几丛枯草,茎叶蜷曲,早已冻得发脆,风一吹便折断在雪里。

    院墙坍了小半截,露出斑驳的砖石。正屋的窗纸已破,残存的碎片在风中飘荡,发出沙沙的呜咽。檐下悬着一盏褪色的旧灯笼,骨架歪斜,糊纸泛黄,被风撕开一道裂口,摇摇欲坠。

    “彰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程氏急匆匆跑来。

    贺玄晖看着程氏,双目通红,“母亲,柳舜华她人呢,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程氏一听到柳舜华,咬牙切齿,“若是死了便好了!她同贺宁那小崽子狼狈为奸,一对贼夫妻。”

    刹那间,纷乱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拼合。

    待思绪浪潮平息,两幅画面如刀刻般清晰:

    冲天火光中,柳舜华裙摆飞扬,她满脸决绝,义无反顾地奔向火海。

    相府门前,红绸高悬,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贺玄度牵着她的手稳稳跨过。

    两团火,隔着生死悲喜,将他与柳舜华生生分开。

    柳舜华忘了他,她嫁给了别人!

    看着残破的院落,他肩膀剧烈抖动,突然狂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仿佛要将他两世的悲凉都笑尽。

    他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偏偏要让他记起?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如何能甘心!

    程氏上前拉住他的手,颤抖道:“儿啊,你怎么了?”

    贺玄晖闭上眼,缓缓拉开她的手,“母亲,我累了,要回去歇息。”

    ……

    丹曦破雾,金灿灿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贺玄度昨夜睡得不踏实,这会还没醒。

    柳舜华习惯早起,轻手轻脚下了床,正踮着脚在衣柜前挑选衣物。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耳畔,随风轻轻晃动。

    换好衣裙,坐在铜镜前仔细梳着头发,一头青丝如瀑,在晨光中泛着柔润的光泽。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背后环来,温热掌心覆在她的腰间。

    “我帮你梳。”贺玄度微哑的嗓音落在耳畔。

    他取过梳子,将她散落的发丝尽数拢在掌心,像捧着稀世珍宝。

    柳舜华透过铜镜望去,见他只随意披了件素白中衣,衣袖滑落,手臂上那道烧伤的疤痕赫然露了出来。

    贺玄度注意到她的目光,轻笑道:“是不是很丑,看来我大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要被你收回了?”

    柳舜华笑了一下,回过身去摸他的伤疤,指腹划过他的肌肤,轻得像柳梢扫过湖面,仿佛要将那陈年的伤痕熨平。

    想到昨日贺玄度见到程氏的态度,她有些不放心,“此前一直没来得及问,程氏她真的对你起了杀心?”

    贺玄度笑道:“假的,我随便寻个借口骗皇上的。我好歹是相府公子,有祖母护着,她没有那么大胆子,你就放心好了。”

    “程氏跋扈,实在可恨,但她毕竟是相府夫人,你且忍耐些,等过了年,咱们就回凉州,再也不管这些纷纷扰扰。”

    说罢,想到了什么,又问:“上林苑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同上次袭击都尉府的是一批人吗?”

    上次山洞内,她见贺玄度将人带走,心内疑惑。思来想去,总觉得他们的招式有些眼熟。也是昨日晚间,她收拾出贺玄度在凉州时送她的项圈,突然想到,那些人的路数,似乎同当初攻击都尉府的那些黑衣人一样。

    贺玄度拿着木梳的手微微一抖。

    当初柳舜华想远离长安,婚后回凉州时,他们已经搜集了不少彭城王的证据,千机阁潜伏在长安各处的探子已尽在掌握。只消静候一段时日,他们便能顺藤摸瓜,将彭城王拉下马,完成外祖遗愿。

    可一夕之间,先帝崩逝,朝局动荡,九生那边前路扑朔迷离。昨日,他又惊悉母亲当年离世真相。

    外祖遗愿他不敢忘,生母大仇更不能不报,如今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已深陷泥潭,决不能让柳舜华也搅进这烂泥里。

    “你怎么了?”柳舜华见他久久不语,低声问道。

    贺玄度恢复手上的动作,将梳齿缓缓滑过发尾时,忽然俯身,下颌抵在她肩窝,镜中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

    他声音嘶哑,“蓁蓁,你能不能等等我?”

    柳舜华双手覆上他冰冷的手指,柔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过完年,你能不能先去凉州等我?”贺玄度声音闷在她颈窝,“我知道,我出尔反尔,我很自私。你要打我骂我,我都随你。蓁蓁,求你别生气。”

    柳舜华一怔,自昨日归来,他便有些不对,见他如此,心内愈发不安。

    前世,她等了一辈子,她实在不想再等下去。

    柳舜华缓缓道:“不,我不会等你。”

    贺玄度抬头,镜中映出他猩红的眼角。

    是啊,要等多久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没有理由要求她等下去。

    他垂着头,“蓁蓁,是我的错,但我从未想过要骗你,我……”

    “贺玄度。”柳舜华打断他,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好的夫妇一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一个人扛着?我不愿等,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泥潭深渊,我只想陪着你,你懂不懂?”

    贺玄度眼眶骤然湿润,双臂猛地收紧,将她死死按在怀里。

    铜镜被撞得哐当一声歪斜,镜中映出他颤抖的肩背。

    “我懂了,蓁蓁,对不起。”他喉间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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