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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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燕珩说:[秦王若想迎寡人去临阜,须以天子之名。自此,鞍前马后,无所不从,若无寡人的应允,不得近身……]

    “寡人愿赌服输,秦王,也该,一言九鼎。”燕珩眯起眼来,冷冷地瞧着他:“若是不然,你我二人,这便撕毁盟约。寡人倒要看看,秦王如何定下这场联姻。”

    秦诏心中一凛,他知道,燕珩说到做到,从无虚言。

    若是两败俱伤,实非他之所愿。

    他咬牙,不情不愿道:“我自然,信守约定。”

    “只是……”

    燕珩冷哼,仿佛不屑似的,“秦王不必再使些诡计了。明日上殿,与你的诸臣说个明白,自说自个儿吃醉了,再也别提才好。”

    若真要这样说,秦诏想,自己此生便再没得第二个机会了。

    哪有出尔反尔,王君戏言之说?

    秦诏敢怒不敢言,心中生出情绪来,只又追问了一句:“燕珩,你到底为何,不肯给我这样的唯一、不肯与我相守?难道,只叫我做你床上的一条狗,你便满意了吗?”

    他以为,燕珩至少也哄他两句的。

    奈何那位正在气头上,竟也只冷笑一声,点头道:“正是如此。”

    见秦诏愣在那里,燕珩反倒来了兴致,他挑眉,将话说得薄情而尖锐:“寡人要娶妻生子,万世千秋,西宫里容不下你。敢问秦王,做寡人床上的一条狗,你可愿意?”

    “若是不愿,你我也不必提什么相守,寡人并不会为难你。”

    那话刻薄,给秦诏气得浑身发抖。

    他本是愿意的,但:“就算做一条狗,你的床上,也只能有我这一条——燕珩,你凭什么娶妻生子?你有夫人不行,有公子,也不行!”

    燕珩拿靴子尖,踩在他大腿上,因跪着,绷直了强劲有力。

    “凭什么不行?秦诏,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管寡人?”燕珩道:“寡人想娶谁,就娶谁。想要谁,就要谁。那,又怎样?”

    秦诏有瞬间的失神。但形势所迫,如今被燕军拿矛抵在临阜,如指着心口,他进退两难,颇有种“人为鼎镬,我为麋鹿”的伤感。

    然而,那伤感被更重的伤心与痛苦激散了,他握住燕珩的脚腕,抬脸,直视于人:“燕珩,我,不许。”

    燕珩反手掐住他的脖颈,冷笑:“你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

    手掌愈发用力,秦诏脸都憋红了,然而他却不反抗,只望着他,亟待呼吸的肺腑将眼泪挤压出来,叫他整张脸都显得狼狈,那双眼睛流淌水光,却情愿,哀伤。

    那力气不算重,但秦诏还是滚下来两行眼泪。

    燕珩心尖微颤,跟着松了手,别过脸去了。

    秦诏道:“燕珩,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一日心软,我便一日得寸进尺。是,我恃宠而骄。”但他学着燕珩的口气,冷笑道:“但,那又怎样?你为何不将力气再重些——让我死在你手上,难道不好?”

    燕珩不说话。

    那沉默之中,流淌着微妙的懊恼与怒火,还藏着针锋相对的情绪,隐忍,伤感和无措。总之,沸沸地烧灼起来,两个人,谁都不好受。

    仿佛再难忍受一样,秦诏站起身来,两条手臂将他辖制在椅座之间,俯下身去吻他。那动作粗暴而强势,侵略性的肆意游走,令人难以招架。

    燕珩有短暂的失措,手摁在他肩头,欲要推他起来。

    然而秦诏力气惊人,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后颈处,膝跪在椅座的中间,仿佛焊在那里一样,分外野蛮得将他环绕住了。

    燕珩“唔”了一声。

    他拿另一只手去掐秦诏的脖子,可惜那影响显得微弱。正因这样地擒住,秦诏仿佛窒息似的,便从他唇齿间汲取更多;骤然的缺氧和用力,叫他脖颈青筋跳动,喉咙间的血脉也跟着蓬勃,在燕珩手掌心底下,迸发出再难辖制的威胁。

    是了,狼子野心,一分一毫都不再加以掩饰。

    他的野蛮,强悍。

    他狂纵的爱欲和渴望,他急切地撕咬和醋意,就着涎水吞咽下去,再没有一丝扮弱的意思。

    吻毕,秦诏含着泪问:“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动手,舍不得吗?你爱我吗?”

    燕珩喘息不匀,竖眉凝视着他,仿佛也因缺氧,短暂地忘了怒火。

    秦诏轻嗤笑,更多的,却是哀伤地讥讽:“燕珩,和你那个光辉的帝王名声比起来,你这样胆怯和懦弱,竟连一条狗都舍不得杀吗?”

    “你!”

    燕珩抬脚,踢开他,趁着人摔在地上的间隙,他站起身来,怒哼:“你不要以为寡人舍不得杀你,就是爱你。纵只是养一条狗,吃了那许多年的粮食,寡人还舍不得呢。”

    他站定,侧脸隐没在阴影中,冷厉之声仿佛只剩了不屑:“你凭什么以为,寡人会为了你,放弃所有?”

    秦诏爬起来,跪在原处,仍望着他,“我没有叫你放弃所有,只是姬妾而已。我就那样见不得人吗?仅仅只是一个名声都比不得?难道你我相守,你就做不得帝王了?”

    燕珩想说,寡人不想做个有瑕疵的天子。

    然而那话说出来,却更伤人了:“是。”

    秦诏急了,跪行爬过去,扯他的袍衣:“燕珩——分明不是这样的!”

    燕珩甩开他,冷笑:“你年纪小,做事那样的不稳重,寡人不怪你。所谓……”时至今日,那句话再说出来,却有了别的意味:“子不教,父子过。你蠢钝,是寡人没能教好你……只是日后,没这样的机会了。”

    秦诏怔怔地落泪:“你什么都想要,唯独不想要我吗?”

    这话才胡扯!

    燕珩当然想要,恨不能现在就要了他!

    更恨不能,此时此刻,便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摁在床上,将那眼泪吃干净,叫他在床上狠狠地闹、狠狠地哭,求着自己,在膝间挣扎却逃不开,最终只得一下、一下,又一下,痛哭着求饶,无措得认命地臣服,只能做他脚边最听话的狗。

    然而,他没有。

    帝王开口,声息隐忍而冷漠:“寡人是天子,做不得西宫之主。更不会愚蠢到,将一个男人,放在那里做王后,就算是你,也不行。”

    秦诏凝视着他,轻声笑了起来,眼泪随着笑声一起滚落,那话里还有藏不住的怨:“什么天子?什么名声?不过是自私,那是帝王的自私与薄情。”

    燕珩眯起眼来,沉了一口气,神色危险。

    秦诏那句话,仿佛拿着匕首,在试探他的底线——这会儿,光影里,秦诏的表情在变化,仿佛变得虚幻起来……他忽然想起玉夫人那个含着怨的眼神,和那个冷漠到让自己有些难堪的微笑。

    “秦诏,滚出去。”

    秦诏起身,仍朝他笑:“燕珩,你也要做那样的帝王吗?”

    燕珩冷笑,没说话,转身便走了。他绕过那道帘幕,挺拔而孤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暗色之中,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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