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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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晚些,学生还能换来更好的。”

    “先前布置时,以为事事都尽美了。”

    “待到现在回过头来一看,总觉得处处都还差点意思呢。”

    沈厌卿坐起身来,帮皇帝解下发冠发带,舒了舒压出痕迹的头发:

    “陛下是觉得,臣在文州无事,回京反而旧病复发,是因为宫中有应蛊的引子?”

    姜孚自然地从老师手中接过东西,放在床头案上:

    “嗯。”

    “暂找不到是什么,总要先都换一换试试。”

    他本是自己决议做了这件事。现下被老师挑明,也不见一点藏了私心的尴尬。

    反倒是神态无比自然,享受着二人间心有灵犀的默契。

    老师向来聪慧解语,看穿他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位小皇帝此时怕是忘了,自己为了不叫别人看穿心思废了多少功夫;

    但凡他平日里能多半个表情,多说一句透露喜恶的话,阶下的群臣们也不知各个都锻炼成脑补大师。

    可独独对着这一个人,他恨不能把心都捧出来,剖开来成一片一片的,让对方看个清楚仔细。

    姜孚吹熄床头最后一盏小灯,上了榻,解下床帐的束绳。

    这些事本该宫人们来做,可是他不愿意自己与老师的独处被人打扰。

    那么亲自多做些事,也就不是麻烦,而是心中另外生出的甜蜜了。

    一片黑暗中,他感觉到老师伸手过来,覆住了他的手。

    “会找到的,很快的。”

    “臣这些天越想越通,渐渐觉得……”

    “若能有那样的福气,臣也愿意一直伴在陛下身边呢。”

    沈厌卿阖着眼,轻声道。

    他还是想不出是什么。

    宫里的东西太多了。衣物,饭食,香料……

    他没有头绪,但——

    他闻出,姜孚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变淡了。

    ……

    沈厌卿又做了梦。

    他看见姜孚坐在风里。

    少年人的身材已经开始抽条,因此显得格外瘦削,却有精神。

    风很燥热,很干,夹着些零落的杏花瓣。

    这是个春天。

    小皇帝穿着明黄色,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手中拿着一张粉色的描金花笺,翘着脚,似乎正哼着什么小调。

    沈厌卿靠近几步,见对方没有反应,就知道是看不见自己,因此又放心上前。

    歌声传过来,像隔着水,含含糊糊,内容却很清楚。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一听了这句,沈厌卿心中就冒起后面那些,不由得愣住了。

    他接着听下去,果然听到姜孚又唱:

    “……一生休。纵被无情弃——”

    怎么会呢。

    沈厌卿不知出自什么缘故,竟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姜孚反反复复向他强调那些信赖和爱意,他也多了些自负吧。

    向来只有君王厌弃臣子,哪里会有臣子抛下自己的君王呢?

    他正想着,却见明黄色衣服的小少年眼睛一转,定在他身上。

    姜孚从坐着的地方跳下来,将手中的花笺递进他手里,笑的自在。

    他脸上带着些青年人独有的羞涩,口中却还是唱完了那最后几字。

    “——不能羞。”

    无羞,也无悔。

    沈厌卿看着这学生看向他时眼里的光,心中就无比柔软。

    如此坚定,如此纯粹的爱。

    或许他才是那个有福之人吧。

    ……

    第59章  这感情像蜜,又像茧的丝。

    朦朦胧胧中, 沈厌卿睁开眼,正对上姜孚的目光。

    看这光线的明暗,天大概还没亮, 至多也就三更天。

    姜孚怎么不睡?这样看着他干什么?

    沈厌卿在黑暗中眨眨眼。

    二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他佯装怪罪地抬起指尖, 敲了敲姜孚的手背。

    姜孚收到信号, 也眨眼。

    “……”

    昏昏的光线中, 青年人的脸颊像是润白的瓷,唯有眼睛极黑极有活气儿。

    此时那墨玉一样的两个瞳仁儿盯着他,露出一种羞怯似的神态。

    倒和沈厌卿方才梦中所见有几分相似。

    沈厌卿更加疑惑。

    “?”

    姜孚就这么脉脉含情看着他的眼睛, 凝望许久,才终于移开视线,腼腆道:

    “……您方才叫了我的字。”

    咦?

    沈厌卿睁圆了眼。

    他略略花了些时间才把那两个字从思绪深处拖出来:

    “‘信君’?”

    “嗯。”

    姜孚重重应了一声,语气中是无法掩盖的喜意。

    既雀跃,又带着些小心。

    “您还记得……真是太好了。”

    沈厌卿顿时一阵脸热, 不知该回答什么。

    若说什么自己不该忘也忘不了,貌似是寻常肉麻,未尝不可忍受;

    可是在睡梦中叫了对方的字,还将人吵醒了……

    如此行径,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称字本该是同龄人间才有的特权。

    譬如御史台编那本《弹叔颐集》,已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冒犯了;

    更何况皇帝自取的字,还只与他一个人说过。

    他如今这么一叫,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光线暗, 姜孚看不见他脸上泛红, 不然真真也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沈厌卿觑着自己这学生的表情, 只见他左眼写着“好奇”,右眼写着“想问”。

    也就是看在师生的情分上压着自己, 不然恐怕早早就问出口了。

    僵着也不是个事,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大眼瞪小眼互看半宿。

    沈厌卿磨蹭半天,还是开口道:

    “也没梦见什么旁的……只是看见陛下在写信。”

    姜孚听他梦话似的说着,也柔声开口:

    “写什么呢?”

    沈厌卿顿了一下,道:

    “‘春日游……’”

    姜孚立刻接上:

    “‘妾拟将嫁与一生休’?是粉色的那张了。”

    “老师的记性一向很好,竟然这也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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