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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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讲的不错,我是如此想的。那怎么样!你想不想活!”

    这世道下,想活着本来就是要争取的。只有生来衣食不愁的人,才会多做这些矫情。

    这年十八岁,未来将要被冠以“采薇”的字的皇子,面对天颜震怒竟屏住了神情,冷声答道:

    “若是要以兄弟手足作代价,齐也未必要如此爱惜这条命!”

    帘外许多少年都猛抬头,满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里面。

    这可是他们最大的对手,最难取胜的对局……

    难不成,难不成……

    “……好,很好。”

    武器落地的声音。

    他们的耳朵都特意磨练过,听得出那是先帝的佩剑,扔到了姜齐面前。

    “你该清楚,你什么也改不了。”

    “便是你死了,最多也就是给你的兄弟们让一个位置,其他的还是要被淘汰下去。”

    “他们可都高兴等着呢。不像你,只要自己干净。”

    “你要如何选?”

    姜齐竟直接拾起了剑,声音中不带一点犹疑。

    “儿臣自当向这天地证一个‘仁’字。”

    杏白的纱幕上喷过一道殷红。

    起先是碎点,而后很快流动起来,垂成一条条血痕。

    血渍最是难以清洗……这样的人的血,会不会在百年后凝成碧玉呢?

    可惜现在只是泥浆似的淌出来,濡湿了垂地的锦帷。

    新丧亲子的先帝一点也不见悲怮的颜色,只是站在帘后,沉默半晌,冷哼了一声:

    “一点也不肖我。”

    第29章  但他还是不想让姜孚看见这些。

    “直至今日, 我也仍然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那样果决……或许这正是我不如他的地方。”

    岂止他自己,剩下十余个兄弟都只想做那“以暴易暴”的赢家,谁想过要跳出这蝈蝈笼呢?

    姜孚并非不能理解仁王的想法, 也钦佩他宁死也要保全兄弟的仁爱之心。

    可是如果当时站在那里的是他,是他和老师, 他会怎么做?

    他想不到, 他当时太小了, 也不能像大哥那样敏锐地发现身边潜伏的人。

    老师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了,他也……

    他看向身侧, 帝师正担忧地看着他的脸,一分一毫消极的情绪都不肯放过,唯恐他落进为往事消沉的巢窠里。

    ——他也只会想赢。

    为了保全老师,保全母亲,保全自己而争。

    他终究只是个俗人, 在凡世间仍有许多想要的东西,做不到大哥那样干干净净。

    仁王府不算过分奢华,可许多人却终其一生也摸不到这里的门槛;皇帝的长子本是最稳当的位置,只要仁王愿意,就可轻易在夺嫡的腥风血雨里站稳脚跟……

    但姜齐就是抛弃了这一切。

    那道洗不掉的血痕好像在轻蔑地,永恒地嘲笑着所有人:

    你们不惜残害性命,滥杀无辜也要追求的那个所谓至上的位置,于我而言, 一文不值!

    若他有足够的能力, 他自当保下所有人, 无论他们是否拿刀剑对着自己;若他无权无势,那么拿命换下另一个异母兄弟也聊胜于无。

    他为何无权无势呢?……因为他不愿伤害自己的兄弟们。

    这便是一个无解的循环了。

    钓饵在先帝手中, 他们都不过被挑选的池中物而已。谁的鳞美,谁游得快,谁愉悦了垂钓者,谁就可做下一个持竿的人。

    奉德帝瓮中煎煮的是这天地,他们与那些短命的蜉蝣卿又有什么区别?

    ……

    “父皇说大哥不像他,于是将大哥抛弃了;但父皇最终选了我……”

    姜孚蹙起眉,无望地看向帝师。

    他也是那样的人吗?他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他心中其实有答案,不然也无法在这位置上稳坐至今。但他又是那样想知道,老师是如何想……

    看着他长大,最了解他的老师,是怎样看他的呢?

    沈厌卿的回答是抬手揉开了他紧皱的眉心。

    “陛下心细,想的也多……但其实谁都看得出,陛下是最合适的人。”

    姜孚践祚以来,没有冤杀过一个人,没有下过一条不恰当的令。

    勤勤恳恳地上朝,认认真真听着老臣们的建议,照着开国时设下的框架修修补补,并不多做什么新的改动。

    刚从战乱中平息下来的民生,最需要这样的君主。

    姜孚的眼睛好像能看见无穷的远方,无穷的往后;这年轻的帝王像是心中有一把尺,又有一杆秤,计量着这天下的事情,从未有过一毫偏差。

    姜孚向前倾身,以额头抵住沈厌卿的手,合上双眼:

    “嗯,只要是老师说的,我都相信。

    ……

    游游逛逛不觉间已是正午,安芰说不放心宫外的饮食,要二位回宫去用膳。

    沈厌卿本以为这就算结了,姜孚却一边往正门走一边规划着下午再来。

    临上车前,仁王府的总管畏畏缩缩地来送驾,沈厌卿微笑回应——虽然隔着纱。

    “奴才仍教他们都封着,等着下午陛下和这位大人再来……”

    下一秒沈厌卿却回身,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五个指甲几乎扎进肉里。

    方才还笑的和煦如春风的帝师,此时表情完全冷了下来:

    “你是惠亲王的人,为什么在仁王府?”

    “奴才不……”

    在皇帝和安芰反应过来之前,沈厌卿已出手如电,一拽一踩卸了这人手脚的关节,又拉脱了他的下颌,伸出两指,从其槽牙间摸出一个银钩挂住的蜡封小丸。

    做完这一切,沈帝师好像才放松了些,信手丢了那东西,在对方肩膀上擦了擦手。

    “不用狡辩,我认得你的脸。奉德十八年九月廿四,你跟着惠亲王进过宫。”

    “当时你站的很后面,怎么今日倒有这样的忠心?”

    “唔呃……”

    那“总管”下颌脱臼,说不出完整的词,只能狰狞地盯着沈厌卿,不知是被话激的还是疼的。

    “有胆子弄这些手脚,没胆子死的快点。七八年过去了,也不见你们长进。”

    沈厌卿难得有一丝笑意也无的时候,眼神扫视间,倒有些瘆人的意思。

    他尽量背对着正走近的姜孚,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姜孚侧身与安芰说了什么,安芰诺了一声,去安排了。

    沈厌卿忙着压制手下人的挣扎,没能听清,心中劝着自己:

    都摊牌了,总要有这一天的,与其端着那不值钱的架子,还不如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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