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祚雪: 1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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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人是我杀的,案子是我犯的。做了就是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痛快一遭死又何妨?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如若、如若我死了,你们还要因此问责我爹娘妻儿——”

    崔漳倏忽笑起来,动作间镣铐碰撞声密集。连忙有衙役上前已杖棍相压,崔漳猛地扑扑倒在地,口中却仍在高呼:“老子就在阎罗殿里划烂你的生死簿!”

    谷茂延赫然怒道:“死到临头还要如此嚣张、蔑视公堂!来人,上竹拶!”

    立刻有衙役自墙上取下刑具,拶条箍着崔漳的指节,愈收愈紧,愈紧愈收。崔漳将牙齿咬得嗬嗬,目眩冷汗间,隐约听得谷茂延叫人去供词给他签字画押。

    崔漳在痛里,被人牵着沾红泥摁了指印,可指间的竹拶却仍在。

    拶刑不会破皮流血,可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指下的血管就已经全破了,十根手指尽数肿胀不堪看。崔漳感知到骨头裂开的钻心之痛时,楼思危猝然冷声道:“够了!”

    指间的力道这才松了。

    “今日审讯结果既定,依律杀人自当偿命。”楼思危起身往外走,不看任何人,“又何必再来这么一出?诸位大人,大理寺诸务繁忙,恕不运送了。”

    他路过崔漳身侧时顿了一顿,崔漳人瘫在地上面白如纸,连跪都跪不起来。楼思危余光下瞥时,正对上崔漳眯缝着的眼。

    “楼大人。”崔漳笑了笑,齿间也尽是血,他其实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楼思危瞧着口型,只勉强认出了其中一个“谢”字。

    他心下愈沉,快步出了谳狱堂。

    云中骤然滚了闷雷,楼思危的袖袍被风鼓起,他在铁马乱响声中,独自一人被石阶吞没了。

    他将脑袋搁在季邈肩上,在对方给自己系腰带时说:“回家前,咱俩跑趟金街,去给外祖抓一剂健脾开胃的方子吧。”

    季瑜反应迅速,当即下床跪伏,颤声说:“罪臣给殿下请安。”

    “叛逃者乃是你那混账兄长,这事儿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季朗连忙拉他起来,“阿瑜,孤知你一片丹心,可怜他一走了之,方才致使你落入这种田地!”

    季朗说着说着,竟然真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悲戚,觉得自己与季瑜都是不被看重、不得偏爱的小儿子。他是大哥去世,长治帝拖着一直不封储君的二皇子;而季邈桎梏一除,季明远便立刻起兵,可见季瑜也被父兄抛弃。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两人才能处处投机。

    季朗心中烦郁,拉着季瑜坐下来,也不管该说不该说,还像从前一样,将近来朝堂间苦水通通倒出来,末了他愁眉苦脸地问:“阿瑜,孤来此,原本是想叫你劝肃远王早日退兵。可今日仔细想了想,能牵制他的恐怕还得是季邈。”

    季瑜垂着眼,心思倏忽一动。

    “我同兄长原本关系融洽,幼时阿瑜读书识字,有不少都是兄长教的。”季瑜说,“他的笔迹,我很熟悉,应该也能够模仿。”

    季朗睁大眼,前倾中兴奋道:“你是说……”

    “阿瑜可试着向父亲书信几封,劝其迷途当返。”

    “好阿瑜!”季朗险些跳起来,他倏的起身,走了几个来回,满意道,“如此一来,京中再配合着散布些假消息,就说季邈已被暗中捉拿,这样一来能够迷惑季明远,叫其乱了阵脚;二来也能稳定朝中人心,彰显我天家威严——季邈出逃一事,大小也算个乱子嘛!”

    “阿瑜,孤就知你最是忠君,从前如此,如今亦如是!”

    季朗呶呶不休,觉得这法子太好了,还能叫他在长治帝面前展现能力,简直一石三鸟!他当即宣人进来,吩咐为季瑜端些热饭,又为他取来笔墨纸砚。

    季瑜拜首下去,面无表情地恭顺道:“多谢储君怜惜。”

    “储君”二字,听得季朗愈发心花怒放,但欢欣只持续了片刻,尚待解决之事蛛网般攀上来,叫季朗蹙着眉重新坐下。

    “阿瑜,孤尚有一事烦忧。”

    季瑜说:“陛下请讲。”

    那么焚烧雾隐山庄、将百年国祚毁于一旦的传言呢?

    无数双眼睛继续向后望,瞧见了队伍中后部,牛车上边缘焦黑的卷轴、拆卸重整的纸甲,和一位身负关公大刀的女子,一名姿容姣好的青年。

    四下远眺,议论纷然。

    权力争夺对于百姓而言,是再遥远不过的事情,因为位居高位者鲜少愿意俯瞰,偶尔投下的目光也是无情的、冷漠的。可若有主君愿意真正顾及苍生,兴农事、减田赋,以和平方式接管越州,甚至送征役者归家,而被屑者面上毫无苦痛,反倒尽显欣然。

    那他怎么会是焚烧山庄、尽毁国祚之徒?

    百姓能够想清楚的,文武百官当然亦如是。

    乌鸾巡梭过街巷,温家门生也在奔走,城内的惶然很快被流风抚平,分野的浪潮化作柔软的水流,它没什么蛮横的力量,却能托举起王朝真正的稳固。

    季邈依旧同司珹并骑,后者想稍稍落后一点,主君却不许。司珹就只好和他同行,此刻天光大盛,春风穿街过人寰,早春的衍都城里满是梅香。

    司珹望着朱红的宫墙,其上赤色匀覆,已无飞雪来斑驳。旧梦已逝,新生的晴日里,二人并肩攀上白玉阶,听见了悠然长荡的钟声,和檐下铃铎的轻响。

    戚川与卫蛰抵着暖阁殿门,季邈问司珹:“要进去了吗?”

    司珹知道季瑜一家三口皆在内,他垂着目,感受到季邈握住自己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季邈在这里,阿邈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再睁眼时,司珹点了点头。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天光斜射间尘埃静浮,外殿既无人也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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