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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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由清蕴和翰林院顾学士共同整理,李审言作辅,最后编印成册时,李审言也有股莫名成就感。

    旁的不说, 至少他如今书法精进许多, 对建朝各地的水土也算初具了解。

    与此同时, 他对旁人口中的李秉真天资有了更深认知。

    李审言离开过京城, 曾随大军四处奔走。行军途中虽无法认真领略各地风土人情,但好歹实地感受过地域间的山水、风俗差异, 见过来自天南地北的同袍。

    李秉真受身体所限,所达最远之处不过天穹山和京郊,相处的人仅限达官贵族、公府奴仆,却能仅凭所阅书籍,对山川河流的分布及其影响、作用了如指掌。

    譬如《水长志》中提到“沧江自云岭而下, 至涿野渐分九流"。

    李秉真在注疏中补充:此非江河改道之故, 实为前朝工部侍郎裴琰治水遗策也。永安三年,裴公以束水攻沙之法,于涿野设三十六道挑水坝, 逼沧江激流冲刷河床淤泥。今所谓九流者,乃主河道外八条引水渠,暗合《河防通议》所载“以渠代闸,以疏代堵”之理。

    随后又道:然《禹贡图志》谓涿野土性黏重, 裴公之法恐难持久。近观《景州水部档》载, 景德年间该域洪灾频发, 恰印证沙土虽去而堤基松动之弊——此非先贤思虑不周, 实南北土质殊异所致。

    还用蝇头小楷绘出涿野地势剖面,标注不同土层吸水特性, 恍若亲临其地丈量过一般。

    困于方寸之间却能神游九州,李审言面上不言,心底却对不曾了解过的李秉真隐隐生出敬佩。

    无关长辈、无关旧怨,纯粹对李秉真此人。

    他尚且如此,亲手一字一句整理誊写的陆清蕴,应当会感触更多。

    想到这儿,李审言心底又不知为何有莫名躁意。

    清蕴先把《水长志注疏》拿给齐国公看,他沉默地翻了十几页,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长子,背过去半晌,而后道:“辛苦你了。”

    “世子已经写出七八,儿媳只是稍作整理,还要多谢二公子帮忙。”

    齐国公点头,“难得他耐得住性子。”

    他心想,不仅能沉下心帮忙整理书稿,还能听从长嫂的话,看来那天对话过后,允勖的确有了改变。

    接下来劝允勖离开旗手卫,或许也不是难事。

    清蕴再整理出原稿,亲手送给大长公主。

    清蕴这两个多月未去织经堂,大长公主还以为儿媳不愿来,没想到是在做这件事。

    她的情绪外放许多,当即落泪。

    待止住泪水,情绪稳定了,才敢小心触碰纸张。每抚摸一页,便仿佛看到了儿子当初临案写注的模样。

    清蕴:“世子曾说,修书如同治水,束沙为堤终会溃散,唯有让人思如活水源流不绝。”

    “少思能得你为妻,确实是他之幸。”大长公主道,“你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了解他。”

    儿子胸有沟壑,奈何命运弄人,终其一生,只能在药气与墨香的狭隙里活着。

    其实怪来怪去,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保护好他。

    眼见大长公主又要陷入怅惘,清蕴出声,“世子留下这些笔墨,就是想要用这些来陪伴我们。母亲思念他时,多看看他整理的书,他的画,能够得到些许慰藉,世子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手握原稿,大长公主再次对这个表面柔弱的儿媳刮目相看。

    **

    进入九月,王家有两件大事操办,王贞的六十五寿辰和王宗赫成婚。

    前者,清蕴避开宾客,在寿辰前一天去向外祖父祝贺送礼。后者,因她仍在守孝期间,不便参加,就托人询问李审言是否要去赴宴。

    同在朝为官,李审言和王宗赫还真谈不上熟,短暂的几次交道也不算愉快。

    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帮清蕴带礼。

    六部两位堂官结亲,其中一方长辈还是内阁首辅,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官员来了七成,加上亲眷好友,堪称宾客如云。

    李审言不耐烦应酬,拒了同僚邀请,也没去李家族人边上,自己挑了个稍微清静的角落。

    他来得晚,新娘已从柳家迎来,如今是王宗赫作为新郎在待客。

    在旁人眼中,王宗赫不愧是状元郎、官场新秀、柳阁老心腹,老成持重,大喜的日子也能稳得住。在李审言眼中,王宗赫对这场婚事就像对待官场公务,所以才能一丝不苟。

    旁的新郎官在这种时候都能省事则省,他倒好,宾客一个不落地照应,显而易见不急着见新婚夫人。

    李审言不紧不慢地喝酒,等王宗赫及其兄弟敬到这桌,起身对饮,彼此目光短暂碰了下,各自移开。

    看到他,王宗赫就想起清蕴让他带的礼。其实托护卫或女使送来也可,能够让李审言带来,说明她和这位小叔子的关系相处得还行。

    距灵堂相见已过去半年,王家女眷尚有机会与清蕴相见,他作为表哥,却很难有合适的场合、理由。清蕴有意为世子守孝,他便不会冒然联络,以免给她带去流言蜚语。

    倒是柳晚,期间和清蕴见过几次,与他见面时也曾说起,见他一副冷淡模样,当他对这个表妹并不关心。久而久之,柳晚便不在他面前提清蕴的事。

    三年。王宗赫想起他和柳晚的约定,三年之内,他会让两人以合适的理由和离,并助她和尤衡在一起。

    新房内。

    红盖早被挑起,柳晚独自用过点心,唤人打水,准备稍作洗漱再上榻。

    奶娘汤氏笑都僵了,把王家女使请出门,转头道:“姑奶奶,今儿什么日子?要等郎君来一同歇息,还当在闺中呢。”

    柳晚:“我先睡,等他来了把我叫醒就是。”

    汤氏以为她懵懂,“这怎么行呢,没有新妇独自先歇的说法。再困,倚着床榻眯会儿就是,绝不能自个儿上榻,这是规矩。”

    柳晚:“……那就等着吧。”

    她和王宗赫的“约法三章”过于超脱常规,因此即便是最亲近的奶娘和女使,她也没透露分毫。

    站在柳晚的视角,她对这场婚姻的利弊看得透彻。

    王宗赫尚着绯袍时便得祖父青眼,如今成了柳家女婿,吏部考功司的密档、内阁议事的机要,自会化作他官袍上隐形的补子。昨夜父亲特意嘱咐她将新得的歙砚带来王家,那方刻着“经世济民”的砚台,亦是柳氏门生名录的投名状。

    特意选了她这个心有所属,曾在柳家人面前留有“污点”的妻子,分明是既要借柳氏之势,又不愿真正被高门掣肘,还能够借此堵住王家催他成婚之口。

    倒是深谙“以虚御实”之道,用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既堵了悠悠众口,又留了全身而退的余地。

    不过,她也不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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