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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建安幻》 150-160(第2/19页)
,他……”
说起故人,郭杰突然顿住了,喉头翻涌了两下,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须臾,又将下巴对准了眼前的新冢——
“这是陛下为兄长修的墓。”
唐璎依言望去,却见排列整齐的土方中横着一块新的凸起,坟冢由花岗岩堆砌而成,端看腐蚀程度,应当是最近才砌起来的。
新冢前立着一块碑,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几行字——
“郭生,青州府日照县出生,十四岁随父迁居至安丘县,十六岁进学,二十三岁中举,后留乡出任典史,掌监察囚狱诸事,二十五岁升任县丞,后殁于青州府,时年二十有九。公一生仁民爱物,宵旰忧勤,恤孤念寡,孝思不匮。而今身埋黄土之下,纵使泥沙销骨,蚁虫噬肌,其音容犹在,忠魂不坠,万古流芳……”
望着这歪七扭八的几行刻字,唐璎有些意外,“这是……”
“这碑文是薛四生前写下的。”
凛风下,郭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似带着淡淡的怀念。
“那家伙,自听说陛下有意将家兄的尸骨移入忠臣墓后,便自告奋勇写下了这篇碑文。”
他抬手抚上那段冰冷的刻字,凄惶一笑,“亏他自诩书生,见多识广,字儿都写错了好几个,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接的这活儿。”
唐璎胸中亦是五味杂陈,闷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片刻,只留下一句“参将节哀。”
郭杰没有说话,凝视着墓碑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腰间取出一只酒囊,对着苍茫的雪山缓缓浇下了一壶清酿。
“疫灾过后,饿殍遍地,新来的知府自己都顾不上,更是疲于应付我们这些百姓,那时的青州不知死了多少人,大家伙儿唯有抱团取暖才得以存活。为了活下去,我成立了义帮,也就是世人眼中的‘匪帮’……”
“兄弟们吃上饭后,纷纷发誓追随于我。为显诚意,他们用金子打造了一副棺椁,说是要为我养老送终。那金子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外衣,里头都是铁的,可在那样的饥荒年代,已足显诚意,至于那棺椁……”
说到此处,男人猎鹰般的瞳孔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借给了薛四。”
说是借,可棺椁这种东西,尸身一旦入殓,又岂有归还的道理?
郭杰笑得有些无奈,“此前信誓旦旦说要替我养老送终的人,却先一步离我而去,死后又抢了我的棺椁。章大人你说说,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还真是好处全让他占尽了。”
话虽如此,一张黢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怨念,只有对亡人的伤感。
这样的话,听得唐璎心中一窒。
她方想说点儿什么,郭杰却道:“章大人若有心,可否在下官死后,托人将我的骨灰带回青州府,撒在日照县的田野间,供养庄稼?”
唐璎忍住鼻尖的酸意,勉力扬起一抹微笑,“参将说笑了,英雄怎可无冢?”
她弯下身,迎着夕晖对眼前的男人俯身大拜,清润的鹿眸中跳动着十足的真诚。
“您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为忠臣。待君长眠之际,就算是章某,亦不忍心让您的魂魄流离失所。”
郭杰闻言却是笑了,“章大人这是要为我送终?”
不待她回答,他却兀自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然而身后名什么的,郭某并不在乎。”
橘彩下,男人的身影被霞光拉得细长,声音也染上了柔和的暖意。
“我本是盗匪出身,时疫、旱灾、蛊祸,青州府近十年来的大灾几乎贯穿了郭某的前半生。我们这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温饱已是奢望,又如何敢贪求死后的那些虚名?”
言讫,他看向唐璎,眸光笃定而坚韧。
“兄长死后,家母染疫,郭某愧受青州府的百姓滋养长大,而今家乡赤地千里,满目疮痍,百年之后,某之腐躯若能化作肥料反哺故土,于某而言,亦是一份荣光。”
唐璎听言心中大撼,眸中浮起细碎的光。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从郭杰这样的盗匪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试问,一介草莽胸中尚能怀有如此无私的大爱,他们这些自诩高洁的文士又当如何?
郭杰并非天生的文盲,早年间也曾跟着郭生读过几年书,若非天灾人祸,以他的心性,假以时日定能考取功名,成为如他的兄长那般关心民瘼,视民如子,造福一方百姓的清官。
至此,唐璎不再劝说,只肃容道:“君之所愿,某必替您达成!”
宵禁将至,她还打算进宫去看看黎靖北,方欲起身,郭杰突然叫住了她。
“章寒英——”
男人扬起半边脸的胡须,锋锐的眸中满是调侃,乍一看,匪性十足。
“你这个朋友,老子愿意交。”
唐璎忽觉心头一暖,转过身,亦回以一笑,鹿眸如星辉般璀璨。
“承蒙厚爱,与参将相交,亦是寒英之幸。”
二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的山脉。
须臾,唐璎似想到了什么,鹿眸半垂,盯着墓碑上那些歪七扭八的文字想了半晌,喃声道:“其实章某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询。”
宫变那晚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细细想来,依旧有着
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而其中最令她费解的便是承安门附近的那一地的尸体。
刺杀孔、冯二人的人显然有备而来,绕是有林岁从中推波助澜,给了“那人”或者“那些人”可趁之机,可孔青武艺高强,天子派去的那些护卫更是个个训练有素,等闲不会被制服,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多大的来头,竟能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承安门是陈觅带人炸开的,而陈觅又为郭杰所擒,郭杰在承安门的行动比众人都早,是以宫变当晚的细节,他或许比她了解得更全面,这便是唐璎此行的目的。
对于她的疑问,郭杰的态度很是爽快,“何事?章大人直说便是。”
唐璎令他回忆了下承安门被炸前后的细节,郭杰想也没想便道:“陈觅将门炸开后,我便依照陛下的指令将他擒了,随后押去了南阳宫,一路上未见异常。”
“不过……”
说完“异常”二字,他又似想起了什么,浓眉微蹙,捋着胡须疑惑道:“我进宫后没多久,倒是听到了几声鸟鸣声,似是……黄鹂?”
唐璎蹙眉,“鸟鸣?”
郭杰“嗯”了一声,“说起这个,还有一事,不知算不算你所说的‘异常’。”
唐璎肃容:“参将请讲。”
郭杰点点头,沉吟片刻,续道:“就在我带人离开承安门后,还未走几步,空中突然升起了一阵紫色的烟雾,那烟很细,没过多久便散了。彼时夜太黑,我便以为是火铳炸出来的硝烟,也没太在意,可如今想来……”
他摸了摸下巴,黢黑的脸上挂满了茫然,“那烟的颜色着实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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