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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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加变味的吵闹争执,时时转过屏风,那后面掩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新房是元羲特地选定的,为的是前后有门,且后门挨着整座宅院的后角门不远。那一路寥寥挂着几盏风灯,混人眼目地出入皆方便。

    应怜的心尤其砰砰地跳起来,时而微开后门观望,但见偶有仆妇匆匆经过,谁也不会着意望来一眼,只是一径转入前头穿堂了。

    她逐渐心焦起来,枯等时辰,坐立不定。

    终于,不知到了哪一刻,有微不可查的几声急促叩门,暗响在外。应怜早已准备齐当,抄起一旁的瓦灰大氅,扔了披在肩的长帔,一股脑捉着鞠衣大袖,两膊塞了进去;本待要摘了喜冠,无奈那梳头娘子好手艺,发丝缠结,牢不可分。她扯得头皮发疼,也没扯下来。

    外头叩门声又响了几下,依稀是有些发急了。应怜再也顾不上别的,一顶帷帽盖头,长长的纱帘几乎遮住半身,任那二三十斤的冠硌在帷帽与脑袋之间,不得服帖。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帽缘,无声无息,开了后门。

    门外猴儿似的立着久未见面的元平,缩在一方阴影里,愈加黑瘦,两只眸子却神采奕奕,绽放出尤其精明的光来,甫一见她,咧嘴想笑又想哭,抹了一把脸,“小子便不行礼了。大事已定,娘子,我带您去寻高僧!”

    应怜咬着唇点头,一言不发,听着心跳之声喧腾,盖过了遥遥飘过红墙的臣僚的吵闹,阖了门,跟定元平,再不迟疑,坚定而去,融入逐渐悄寂无声的黑夜。

    第133章 第133章把此良宵,等闲抛掷……

    那是一家不大的客店,一圈马也跑不开的泥粉墙,围定了前后院,院外的木板门前,挂着一盏风里乱晃的灯笼,右面斜挑着一帘旗,也被夜风扫荡得扑剌剌乱卷,勉勉强强露出上书的几个字:孙员外店。

    客店落在城外,也不知是荒僻或是年景不好,并瞧不见个住店的人。院子门大喇喇地敞着,一望进去,空空落落,唯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四面游荡,鞍韂也没卸,紧着啃那马槽石座下挤出头的零星青草。

    应怜的心鼓噪起来,便要往院门里跨,却被元平一把拉住。

    元平道:“娘子,高僧就在里头,小子不远送了,咱们就此告别吧。”

    “你要回去?”想起出城时,那样兵甲森森的异常之景,她心中有些不安稳,“此夜动荡,你不如待在这里,明日再走。”

    元平摇了摇头,一向伶俐的眼眸里罕见地出现了执着的意味,“官人叮嘱,将您送到便回。小子还得去复命。”

    他却也早清楚这一场婚事的内情。因此当旁的人一口一个“夫人”地奉承,独独元平却打一照面,便依旧唤她作“娘子”。

    应怜终究有些愧疚,叹了一声,“那你去吧,护得你家官人周全。再烦你转告他一声,我承他这份情,望他今后平安喜乐。”

    元平巴巴地望着她,又有些孤落落的,教人为之不忍。

    “我晓得您要走。”他道,“只是……往后娘子还回来么?这儿毕竟是您的家。”

    应怜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答,但只点头,“会的。”

    得了这一句诺,元平便笑了起来,眸中有晶亮摇动的光彩,吸了吸鼻子,脆挺挺地应了一声,挥挥手,“我瞧着娘子进去了便走。”

    他果真定定地瞧着她,直目送进了客店的大前门,寻着了那一熟悉的高大身影,才默默地离去了。

    应怜步入了昏黄的客店前堂。

    四面排着些桌椅,柜台在角落,青布帘儿遮了旁屋的门,再走几步便是后院。地界不大,桌案也简单,因此应怜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大马金刀坐得笔直

    、正在喝酒的僧人。

    他背对着她,穿着普通的灰布短衫,领口皱巴巴地揉了些污渍,同袖口衣摆一般,那污痕红中泛褐,却是溅上去的。他身旁委弃着一摞甲,鱼鳞似的密密叠叠,护心镜间杂在甲胄之间,耀映着半明不暗的灯烛摇颤。

    木桌是使了多年擦擦洗洗的,本是油泥点点,如今上头搁了一把带血的锃亮钢刀,一旁还倚了一根长棍,浑朴的精铁制成,同样沾染了厚厚的血渍,顺着棍身往下淌。刺鼻腥甜的血腥气,便混杂在扑鼻而来的酒香之中,惹得应怜直皱眉。

    她近前几步,踢开滚在脚边的几只酒坛,踮着脚,以免又教碎片硌着,才转到了他跟前,欣喜是欣喜,却不得不夺走他将要入口的一碗酒,掩着鼻子问:“你究竟喝了多少?”

    宗契浓而深的眉峰微颤了一下,仿佛对她的话有所反应,然而目光只是漠然,又涣散,一时在她身上游移,一时望向空落落的某处,而后笑了起来。

    “是喜酒。”他醉醺醺地开口,勉强聚焦望着她,努力辨认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喜酒,拿来。”

    罢了不由分说,却来摘她手里的碗。应怜自不肯给,才要泼了酒,他却使了个小擒拿手,也不知如何,花活儿一绕,应怜眼前一花,已被叼住了腕子,吃痛之下手一松。

    他接住碗时滴酒未漏,鲸吞牛饮时却顾不得沾湿了脖颈衣襟,一只手却还攥着她。

    应怜既恼火又好笑,任他攥着不松手。他又去摸那酒坛,半晌已是空了,于是丢在一边,不甚满意地唤道:“店家!店家——”

    未想闹得这般阵仗,竟当真还有个店家哆哆嗦嗦打柜台里头探出脑袋,白着脸来送酒,见她又跟见鬼了似的,转身就要跑。

    “站住!”应怜扒拉开宗契铁一样的手掌,问店家,“你是孙员外?这店做营生是不做?”

    孙员外哭丧脸道:“这煞星爷爷拎着把杀、杀人刀来,便是客人也都吓跑了,做甚营生!”

    宗契接了那一新坛的泥封,仍要喝。应怜心疼不过,叹了口气,捉住他的手,“别喝了。”

    他又茫然地望过来,定定要将她看进心底里。

    应怜想了想,上下寻不到钱财,索性问店家,“有镜子么?”

    “有、有!”孙员外一骨碌跑了。

    一会儿回来,手里头捧着一面粗铜镜,不那么清晰,却也照出了人面花红。

    应怜就着铜镜,一点一点地摘那冠,将缠络的长发尽数松懈下来,好半天才取下,揉了揉发紧的头皮,拢了散发,在孙员外惊异莫名的目光中,递过了那金枝宝叶的头冠。

    “左右无客,这店我买下来了。”她指指那冠,见孙员外发傻,以为不够,便又摘下了两只镶了红翡的金荔枝耳坠。

    孙员外嘴张得合不拢,躬身弯腰,话也说不利索了,“够了、尽够了!”买他十家客店也够了!

    应怜便又吩咐,“收拾一间干净的厢房,再多备些热水、醒酒的茶汤。”

    都备齐了,她一人扶不住宗契,索性同着孙员外,一左一右架着,歪歪晃晃送去了厢房。

    孙员外捧着那冠,生怕化了,跟财神爷回话:“那老儿家我、我、我便去了?”

    “钥匙拿来!”应怜百忙之中伸出手。

    孙员外一把塞过前后院的钥匙,溜也似的逃之夭夭,临走前还牢牢地替她阖上了门。

    灯烛尽有,只是再多也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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