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籍有名: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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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大的痉挛才画下休止符。

    栾喻笙属于软瘫,不常痉挛,但一

    旦痉挛寻上门来,于他的残体而言则是一场盛大浩劫。

    KSL是万万不敢再塞了,护工一遍遍地轻叩栾喻笙的背,助他咳出堵在喉管的浓痰。

    “不……不了。”栾喻笙得以开口,喉结无力地滚动,喉间塞着棉花一样,“明天……回家再……再弄。”

    气丝游离,却又格外不容辩驳。

    花好月圆夜,还是别弄脏了和她一起同眠的床铺吧……

    俩护工面面相觑,最终听令:“好的,栾总。那……我们给您收拾一下吧。”

    刚才的一出痉挛,垂在床沿的(尿)袋充盈了一股接一股,就快要够到排放红线。

    星夜攀上枝头,反正也已到了给栾喻笙包纸(尿)裤的时候,护工于是把栾喻笙摆成(平)躺位,做好消毒和水囊抽水,撤离了(尿)管。

    拔出的一瞬,几滴(黄)液飞溅,玷污了纯白的护理垫。

    栾喻笙钉死在床上,如两潭死水的盯着天花板的黑眸,颓丧地渐阖,眉宇缠绕哀凉。

    苒苒熏香盖不住便溺的气味,越是在意,越是嗅得丝丝清晰。

    每口呼吸,尊严便被破穿一个洞,凉风灌进胸口,时不时,小腹还传来咚咚水响和咕咕肠鸣。

    护工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操作着,他全然无觉。

    视、听、嗅、触。

    他被全方面地凌迟。

    还好……

    他让她回避了。

    今晚,他不想再让她目睹他的无用。

    位高权重又如何?

    人人敬他惧他又如何?

    他栾喻笙,还不是个连冰面都上不去的瘫子,是个连屎尿都不知的废人,是个没人打理他,不出三天,就会憋死渴死烂死在床上的残废……

    借由赶她走来维持重残者的自尊,而这自尊,是孔洞斑斑的一扇破布,他还要逞强披身。

    而后,栾喻笙被护工搬来抱去、沐浴更衣,他闭眼假寐,仿佛装睡就能显得不那么悲惨。

    沐浴露清香飘逸,他的发稍随着每道呼吸而散发清爽劲香,可他仍叮咛:“藤条多加两枝。”

    即便,空气中的异味已消遁。

    他不愿她回来,被他的肮脏染污哪怕一丁半点。

    *

    护工按照栾喻笙的吩咐,给香薰又添了两枝扩香藤条,然后给栾喻笙进行每晚的睡前按摩。

    “栾总。”护工细瞧栾喻笙的小腿,“您的小腿有点淤青,我给您上点药吧?”

    许是昨日泡温泉时磕着碰着了。

    另一个护工一边活动栾喻笙另侧的腿脚,一边接话:“栾总,谢医生前两天刚给您开了化瘀消肿的药膏。谢医生说是国外的最新技术,药效好得很……”

    “怎么不早说?”

    栾喻笙闻言睁眼,眼神又沉又锐:“找个女员工,去把药膏送给印央。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做护理,正好让技师用手法给她上药。”

    两名护工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您也没问啊!

    他俩向来不敢过问栾喻笙的生活,更不敢乱打听,因此,两人并没听说印央滑冰摔伤了。

    “好的,栾总。”护工去医药包里翻找药膏。

    “等等。”栾喻笙出声打断,沉眸闭闭睁睁,“不用找人了,扶我到轮椅上。”

    “栾总,现在吗?”

    “我不想说第二遍。”栾喻笙声色冷硬。

    等她做完护理,他和她一同去私汤房,一个人浸浴难免无聊,他陪陪她。

    如此心想着,栾喻笙被护工推着抵达了SPA间,却得知印央的护理大约在三分钟前就已结束,估摸着她去了私汤,他和护工便乘电梯去到一楼。

    电梯缓开,忽高忽低的对话自远处飘来。

    栾喻笙只偶尔拾得几个词,但他一秒辨别出,其中一个音色属于印央。

    另一个,是男性的嗓音。

    栾喻笙敛眉,压低眼皮。

    他厌恶任何男声和印央的声音混一起。

    不等护工来推,他用下巴前推口控杆,控制轮椅匆匆碾过电梯地坎,轮子前颠后颠,颠歪了他没系束缚带的双腿,两膝并拢歪倒向一边。

    上半身被一条横在胸口的束缚带捆着,倒是坐得端正。

    电动轮椅的细微机械声淹没在越来越近的争吵中,栾喻笙不声不响地停在最近处的拐角,掩在墙体后面,微转脸颊,将听力最大限度暴露。

    哼,他倒要听听。

    大半夜的,这孤男寡女的在闹什么。

    ——“因为阿佑这两年回国……收一收你的被迫害妄想……你当时差点和阿佑结婚……我从来不是你的假想敌……少在我这撒野……”

    护工惊得目瞪口呆,更加不敢吱声。

    巨大的信息量如蜂群乌泱泱地往栾喻笙的耳内横冲,他在不敢置信中理清了来龙去脉。

    他的大哥和同性有长达数年的地下恋情……

    他的前妻竟然曾有可能成为他的大哥嫂……

    呼吸愈渐短促,栾喻笙的脑袋死死抵着头枕,背叛感,化作无形的绳索勒住他的咽喉。

    “印央,我真羡慕你,为了钱就可以和不爱的人结婚。”

    栾喻笙一瞬呼吸悬停。

    黄子彻的话继续清晰地纳入他的耳畔:“你选择栾喻笙结婚,是因为阿佑只能给你钱,而栾喻笙他既能给你钱,还能给你爱。”

    为什么……

    她没有否认?

    瘫脚哆哆嗦嗦地踩着脚踏板,栾喻笙忙用右手去摁压,二次痉挛的痛,让他的青筋自脖颈爬到太阳穴。

    可他屏息拼命地听,渴求听到她的否认。

    “和不爱的人结婚”,指的一定是栾哲佑,而并非也是他吧?她爱他的钱,但一定也是爱他的人的吧?和他结婚,一定是对他存在爱情的,对吧?

    一定是的吧?

    是吧?

    可栾喻笙却迟迟,等不到印央一句反驳的话。

    痉挛蔓延至全身了,他也只等到了她满不在乎的冷笑:“少拿你的为爱奉献来要求我。既然看我这么不爽,那你去把一切告诉栾喻笙,随你便吧。”

    为什么……

    她没有否认?

    黄子彻前面的质问她都一一呛回,可为什么偏偏这一句,她不替自己辩驳?

    为什么不说一句,她印央是爱他栾喻笙的?

    为什么?

    因为真的……不爱吗?

    重锤敲打他的心,胸口塌陷似的疼,脉搏抡起鼓锤重击耳膜,他满脑子嗡嗡嗡,眩晕让他瞳孔稍显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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