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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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沈鸢皱眉,忽而用力,从沈殊手中夺过话本。

    “我不喜旁人碰我的东西。”

    明黄烛光跃动在沈鸢一双琥珀眼眸中,她仰首,面无表情:“大姑娘若无事,还是请回罢。”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沈殊不怒反笑,她唇角往上扬,颇为满足瞥视沈鸢一眼,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

    “还好,倒还有几分孩时的脾气。”

    沈鸢眼中的不解更甚:“你……”

    沈殊不耐烦再同她多言,踩着雪色扬长而去。纤腰袅娜,如置云端。

    松苓捧着酥酪进屋,遥遥望见沈殊的背影,好奇扬眸。

    “大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着她爱吃酥酪,特意让厨房送来。”

    沈鸢目光从沈殊背影收回:“你从前是跟着大姑娘的,在她身边伺候多久了?”

    松苓笑道:“我是家生子,打小跟着大姑娘。”

    沈鸢拣了块酥酪慢慢咬着:“既如此,她怎么舍得将你送到我身边?”

    松苓答话滴水不漏:“这是大姑娘的主意,我一个做奴才的,自然是主子让去哪就去哪,哪有说不去的理。”

    她笑笑,“且姑娘小时候,也是我在照看,想来大姑娘也是为着这个,才让我留下。”

    沈鸢错愕:“……什么?”

    松苓凑上前:“姑娘忘了?小时候你是住在大姑娘院子的,若不是后来姨娘……”

    意识到自己失言,松苓忙忙收声,朝沈鸢干笑两声。

    沈鸢心中疑虑渐起,细细回想,竟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儿时和沈殊见过。

    她揉揉眉心。

    当务之急,是离开汴京。

    夹在话本中的书签忽的掉落在地,沈鸢瞳孔骤缩,立刻拾起藏在袖中。

    刘掌柜送来的书签,竟是空心的,当中掺杂着迷药。

    沈鸢凝神握着书签,久久不曾抬首。

    耳边晃过的,始终是沈殊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夜长梦多”。

    半晌。

    沈鸢命人备车,借着去明月楼的由头,亲自往渡口走了一圈。

    谢清鹤惨死的消息还未传到金陵,沈鸢想亲自南下,告慰他双亲。

    江风徐徐,水面上落满白色的雪珠子。

    船夫撑着竹篙,送完一船又一船的客人。

    江上孤鹜展翅高飞,水面波光粼粼,映着满天的雪色。

    沈鸢缓慢收回目光,扶着松苓款步踏入明月楼。

    明月楼彩灯高挂,褥设芙蓉。

    掌柜一张老脸笑出褶子:“二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要吃什么同小的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来?”

    言毕,又忙命人调桌安椅。

    沈鸢轻声打断:“掌柜不必忙活,我今日来,是想赎回我的玉佩的。”

    趁松苓回马车取斗篷的间隙,沈鸢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

    掌柜笑容僵滞,欲言又止:“这、这……”

    沈鸢眉心皱起:“玉佩不在你手上?”

    掌柜欲哭无泪,垂着双手叠声向沈鸢赔罪:“先前有客人看中,她身份尊贵,小的不敢得罪,无奈之下,只能、只能……”

    沈鸢不甘心:“对方是何人,家住何处?”

    掌柜汗流浃背,磕磕绊绊:“这、这……”

    他伏地谢罪,“小的不敢说,还望二姑娘恕罪。日后有缘,二姑娘自会知晓。”

    沈鸢眉宇紧锁:“那人知道玉佩是我的吗?”

    掌柜犹豫不决:“这、应当不知道罢,小的也不知。”

    门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松苓手脚麻利,捧着斗篷踩上木梯,拾级而上。

    眼见对方就要转过屏风,沈鸢朝掌柜使了眼色:“这钱你先收着。”

    她在纸上留下田婶的住址,“往后每日你都送一盒糕点过去。”

    掌柜掂量荷包中的银两,唬了一跳:“这也……太多了。”

    沈鸢面不改色:“余下的算你的赏钱。”

    怕隔墙有耳,沈鸢不敢多说,略喝了两杯茶,起身回府。

    踏上脚凳登上马车时,渡口忽的多出一叶小舟,舟上挂着一盏灯笼。

    烛光亮起,灯笼上的“刘”字尤为显眼。

    那是书坊刘掌柜的名号,亦是他为沈鸢备的小舟。

    沈鸢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正值掌灯时分,沈府照如白昼,廊庑下悬着各色的玻璃绣灯。

    长廊迤逦,松苓眉眼弯弯缀在沈鸢身后:“姑娘当真喜欢明月楼的樱桃酥,不仅亲自跑这一趟,还买了这么多。”

    沈鸢唇角挽起:“你拿一盒,余下的分给院中的奴仆婆子,他们这些时日也辛苦了。”

    身后跟着的婆子闻言,叠声道谢:“这都是老奴的本分,老奴哪敢矜功自伐,姑娘客气了。”

    沈鸢展露笑颜,又命松苓给婆子赏钱:“这钱嬷嬷拿着打酒喝,只一点,莫让我父亲知道便好。”

    婆子连声道不敢:“老奴哪有这个胆子,不过是天黑后同他们玩闹,吃点小酒解解乏罢了。姑娘放心,这院中各处都是老奴照看。府中有规定,园中四处的角门都是早早落锁的。”

    怕沈鸢怪罪她偷懒耍奸,又忙不迭将各处落钥的时辰告知。

    除了沈鸢生母的院落。

    沈鸢一面听,一面笑着点头:“嬷嬷辛苦了。”

    话落,又让松苓多给了一倍的赏钱。

    婆子喜笑颜开,恨不得拿沈鸢当财神爷供着,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沈府的旧事。

    “姑娘不知道,从前这院子也不是我照看的。”

    沈鸢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婆子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要我说,先前的赵妈妈就是胆子小,非说在府中撞客了,还说那鬼就在如意轩。姑娘说说,这不就是胡扯吗?”

    婆子得意洋洋,“那如意轩都十来年不曾住过人了,我们都不乐意往那里去,想来那鬼也嫌弃那地冷清……”

    话犹未了,婆子脸色一白,慌不择路跪倒在地,连连伏地叩首。

    “姑娘、姑娘恕罪,老奴一时昏了头,竟忘了……”

    如意轩是沈鸢生母的住处,婆子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这事。

    她恨不得将额头磕肿。

    沈鸢掩唇轻咳两三声,柔声细语:“嬷嬷快起来罢,我那时年岁小,也记不得那些陈年旧事了。”

    婆子身子抖如筛子,见沈鸢非旦没怪罪,还温声安慰自己,她长松口气,再不敢胡言乱语。

    夜渐深,遥遥传来鼓楼传来的钟声。

    樱桃酥下了迷药,院中坐更的婆子无不昏昏欲睡,倚靠在朱漆彩柱上打着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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