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点: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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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又是一片狼藉。

    涂芩到矿土村才十几天就已经遇到两次这样的场景,都是同一件事,差不多的人。

    两次她都陆陆续续听到了一点对话,在她这个外人看来,全是很匪夷所思无法解的对话。

    他们把谢斋舲当成没钱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可以随意上门打砸的出气筒,他们当着谢斋舲的面毫无顾忌地侮辱他,只因为他是他们家从小养大的,必须得忠心的孤儿。

    谢斋舲逼急了才会还手。

    但是每一次都只是把他们打出去,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仿佛那些不合常的辱骂和轻视都是应当承受的。

    谢斋舲三兄弟一直站在院子里,谢斋舲在原地站了一会,进了院子把被这帮人踩烂的还没有全干的水泥地上的薄膜都撕开,拿了锤子过来打算敲掉重做。

    “哥,九点多了。”金奎忍不住想去拦。

    金五抓挠着手指,跟在金奎后面。

    “你明天回墨市。”谢斋舲看了眼金五已经开始起红疹的脖子,“走吧,下午老赵那边给我电话了,你去看看。”

    金五嗯了一声,也拿来一把锤子。

    刘阿姨在屋里跺脚,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屋收拾去了。

    “没事了,你也上楼休息吧。”谢斋舲跟涂芩说,“抱歉。”

    也不知道在抱歉什么。

    涂芩看着他,他就很快别开眼。

    涂芩在屋檐下站了一会,拢了拢匆忙下楼随手拿的披肩,上了楼。

    谢斋舲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了,才丢掉了手里的锤子,出了门。

    他今天也陪陈洪喝了两杯啤酒,酒意倒是没上头,就是心里的憋闷被放大了,刚才踹刘进的第一脚,他是想冲着胸口去的,他清楚自己踹出去的力道,如果踹到刘进的胸口,今天就得麻烦隔壁县的民警了。

    但是这一脚真踹出去,他却收了力道对准了刘进软塌塌的肚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第二拳出去,他仍然想要同归于尽,却又被陈洪拉偏了方向。

    想要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盘旋了好多年,他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知恩图报那么忍气吞声,他忍下来,是因为那个孩子。

    他总得找到那个孩子,才能离开。

    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他对那孩子的五官都开始模糊,他开始怀疑那孩子临走时跟他说的那句你要等我回来是不是其实是自己臆想的,八岁孩子的信念和坚持,在过了二十年之后,剩下的全是空茫。

    所以,他心底盘旋的同归于尽的念头,就开始有了明确的实施步骤。

    刘家养了他也教了他,那么,他可以把命还给他们。

    同样地,刘家对他的侮辱和践踏,也一样要给他一个交代。

    既然他们不死不休,那就同归于尽,把刘家现在唯一一个还能赚到钱的刘进弄死,真正地画一个句号。

    让刘家那群败家子失去经济支柱,永远都记得他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今天晚上,怒意上头的时候,他觉得就在今天吧,虽然今天老赵给他打了电话,跟他说隔壁市有一条新线索,能证明当时那个孩子是从国道线去了隔壁市,之后再在国道上拦了一辆货车走的。

    这几年类似的线索很多,每一条听起来都很靠谱,可没有一条是真的。

    所以,他当时是真的觉得,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

    不应该怀抱希望的,一个十岁的孩子,最大的归宿不是客死他乡就是被人贩子带走,想着他能实现承诺回来找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

    刘家早就已经给那孩子办了死亡证明,这个世界上相信他还没死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真的一脚踹过去,他却换了方向。

    听到金五说涂芩就在楼上的时候,他甚至就卸了力。

    这几天的平和美好,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美好的东西,很容易上瘾,他甚至已经习惯练土间隙休息的时候,回头就能看到涂芩远远地坐在小矮凳上,有时候托腮看他,有时候拿着相机看着镜头,也有时候盯着笔记本电脑。

    任何时候跟她说话,她都会回应。

    他一直都觉得她很有意思。

    她那些小怪癖很有意思,只要手空下来,她就会摩挲着她那个玻璃杯子,有时候摸着摸着想起来她现在是在陶艺工作室,就会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下面继续摸。

    和她说话很有意思,她其实很容易走神,他说得无聊了,她就会按下手机的录音键,睁着眼睛发呆。

    她以为她做得很隐蔽,但是她每次发呆的时候,脸部肌肉会放松得像是要睡着,特别明显。

    她有很多这样生动的小动作,吃到自己喜欢的口味,会不自觉地晃腿,睡眠不太好早上起来有起床气,他几次清晨回工作室,哪怕只是推铁门的时候很轻的嘎吱声,过两分钟都能看到她冷着脸下楼,冷着脸跟他说早,然后僵着脖子坐在窗边,把脸贴着玻璃杯发呆。

    所以这几天他干脆都是翻墙进院子的,然后就能看到她惊讶的表情,错愕地嘴巴张成一个O。

    有时候两人距离很近,他就能闻到她身上白麝香的味道,很纯净柔软的味道,像是用古早肥皂洗过晾晒过的棉质布料。

    那么柔软的人,会问他累不累,会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教他抽烟,烟味却是让人呛咳到无法接受的薄荷陈皮。

    他沉沦的速度甚至都没让他有挣扎的时间。

    意识到不对,是她今天问他的那个问题,那个只有那孩子问过他的问题:你喜欢做陶吗?

    这是个他连想都不能去想的问题,小时候一旦思考,接下来就是无止尽地惩罚,冬天跪在鸡棚里,夏天跪在院子里,春天秋天则闷在水房里洗一个月的泥。

    一日三餐都得蹲在院子后头的旱厕旁边吃,不能上桌。

    老爷子用这样的调教告诉他,这不是他应该想的问题,他救了他的命,代价就是得一辈子帮刘家人干活,做那孩子的陪衬。

    那孩子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金奎金五不会问,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赚到钱的方法,他们需要钱,他们每年都要投入大量资金去找孩子。

    陈洪不会问,陈洪能这么帮他,除了一点看着长大的后辈的感情外,就是因为他会做黑陶。

    做陶是他活下去的基本,没人问过他喜不喜欢。

    所以他也没料到被问了这样的问题,居然能瞬间应激,这是他发烧以来的最迅速的一次,吃饭的时候丢了筷子落荒而逃,在村长家里吐了天昏地暗,躺在那个木板床上迷迷糊糊睡到陈洪给他打电话,他才发现已经日落西山。

    他做了一个下午的梦,梦里都是回头看到涂芩的样子,她仰着头看着窗外,她木着脸抱着玻璃杯消化起床气,她笑意盈盈地给他递烟。

    而他,在同归于尽前,换了踹人的方向。

    老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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