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野人: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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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颤,那架势似要扑上去撕咬他。

    凌唐拍了拍他的背,抬手指了下嘴尤其贱的那位:

    “他爸的坟里还有个位置,不介意给你。”

    那位是个纯正的刺儿头,闻言走过来,“哟”了两声:

    “你谁啊,挺能耐?想杀我啊,我兄弟派出所的,让你蹲大牢信不信。”

    那根又脏又臭的手几乎指在凌唐的脸上。

    凌唐轻轻笑了声,问他哪位兄弟在派出所,他正好录了音,不介意现在当场去求证。嘴贱一号显然没料到他来这套,“你”了半天,然后挑事儿地从凌唐旁边走过去,狠狠撞了一下。

    凌唐动都没动,瘦鸡一样的恶心玩意儿不能把他怎么样。反倒是,他在对方正要转身之际,一手掐着肩膀,一手攥着小臂,卡擦,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哎呦——来人啊,救命,有人谋杀……”

    住得近的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了,但这么多年也都知道这家的情况,故而根本不理他的疯话,倒有好心的大叔远远问了一句:

    “高哈尔——需要我们帮忙不?”

    乐野嗓门没那么大,闻言吹了声口哨,以示没事。

    兄弟俩开始求饶,凌唐把胳膊给他接了回去,但转瞬,俩人跑到木工房里,说既然大哥死了也好,躲起来了也罢,他们要把做木雕的工具带走,换点钱,就当还一部分钱了。

    现在的木工房可不是最开始的一堆破铜烂铁,满屋子都是乐野心血,他快速跟前去,怒气冲冲地让他们别乱动。

    那俩人一看,知道东西宝贝,更要上手收点“利息”。

    凌唐也跟了进来,一手掐着一个人的后颈,俩人便没法前进一步,原地瞎扑腾。嘴贱一号余光扫见几样精美的木雕,恶从心起,伸出手快速一捞,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凌唐拖着他们的脖子往门口走,两人更是疯了一样,捞到什么砸什么,满地狼藉。

    俩人被狠狠掼在地上,连声哎呦。

    凌唐顾不得再跟他们算账,进屋一看,乐野蹲在地上,抱着被摔坏的糖果花束,透过雾蒙蒙的水汽看着他,嘴角一撇一撇,在凌唐的手抚过他眼尾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乐野自五岁过后,就没有过这种小孩子的哭法了。此刻他哭皱了大大的眼睛,却又含着源源不断的眼泪看着凌唐,嘴巴时扁时圆,委屈极了。

    他从没怨怼过,怒恨过命运,眼下却被迫学会了恨。他恨圈了他十八岁的那个人,恨门口恶鬼一样的两个人,恨命运一次次撕开他温柔的心脏,灌之以风霜。

    强而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他,一手拍背,一手抚头,无声地诉说着长者的关爱。

    乐野至今的生命里,只有艾伊木轻轻拍过他的肩背,可是她没有力气,与其说呵护,不如说是两人互相取暖。此刻他埋头在凌唐的胸前,觉得世界即使千疮百孔,也都无所谓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五岁那年时跟一位少年说过的话:

    “假如,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少年应允,此刻凌唐沉默两秒,也应允。

    假如,可以。

    村长来了,还带了两个辅警,驱散了恶人,还最后一次警告,再来闹事一次,绝对拘留。

    夜深了,温温柔柔的雪轻轻飘落。

    在极寒的阿勒泰山区,下雪意味着恩赐,来年牧草丰茂,冬夜极度缱绻。

    飞雪之时,万物安宁。

    隋寂和裴应两人帮不上忙,也不再调侃,有颜色地借宿在艾伊木家。

    夜灯昏黄的木工房里,乐野还在打着哭嗝,被凌唐一手顺着背,一手喂着热奶茶,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可他看看凌唐,又看看坏掉的糖果花束,眼前再次起雾,凌唐揩掉他的眼泪:

    “再哭就肿成小眼睛了。”

    然后在他撇着嘴真要气哭的时候,凌唐伸出手指摁在乐野唇珠上:

    “不许哭了。”

    几乎算得上是温柔的命令,乐野瞪了瞪眼,伸出舌尖,趁他晃神之际,一口咬了上去。

    红肿的指尖已恢复原状,更加凶狠地捏着他的下巴,乐野哼哼着甩开手,很可怜得说:

    “送你的礼物,坏了。”

    凌唐拿过糖果花束,一大捧分了家,零零散散地挤在一起,不好看了,但鲜艳,明妍。

    他捡起一根红色的棒棒糖,描摹着乐野的眉眼:

    “你没坏就行。”

    乐野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反刍好一会儿,嚼出很多别的滋味,红了脸。然后想起自己最初答应凌唐的谢礼,急匆匆站起来,从角落的百宝箱里拿出捧着糖果的木偶:

    “凌唐哥,我是真的爱你。”

    他才十八岁,还没完全学会与人相处,还没学深悟透什么是喜欢,就天真而莽撞地说爱。

    他已经十八岁了,却仍不谙世事,像个被时代抛弃的傻子,却拼尽所有,只为眼前的人。

    凌唐喉头滞涩,顿了几息,把目光转向手里的木偶,他一眼看出来,是乐野,是捧着全世界仅此一份的爱意的,十八岁小孩。

    他把木偶举起来,放在乐野脸旁,一时辨不清谁更可爱。

    凌唐重重吐出一口气,微微俯身,用脸抵着男孩的脸,数秒,克制地挪开。

    活着,也挺好。

    他本跌在深渊之下。

    他被一个筚路蓝缕的小孩救下。

    他也看见风雪过后的太阳。

    “箱子里的木头灯笼,谁送的?”

    乐野眨了眨眼,把灯笼拿出来,也放在他眼前:

    “这个吗?五岁那年……跟你说过的,一个哥哥给的。”

    凌唐闭了闭眼,然后轻轻地告诉他:

    “那个人,是我。”

    ——

    “太阳落了,夜好黑啊。”

    “还有月亮。”

    “月亮也没了呢?”

    “那还有我。”

    “你今晚,能当我爸爸吗?”

    “……好。”

    ——

    乐野从回忆中醒来,怔怔地看着凌唐,从疑惑到确认,从惊讶到惊喜,黑夜里模糊的面庞和夜灯下温柔的双眼重叠,十三年飞速,十三年值得,十三年后他们重逢——

    乐野深吸一口气,向前探身,扬起细长的脖颈,懵懂、莽撞而坚定地吻上。

    由于没有经验,吻在了唇角。

    所以被吻的男人轻笑,还有功夫取笑:

    “对爸爸礼貌点。”

    乐野:“?”

    于是恼羞成怒地伸出犬牙,很不礼貌地咬破别人的嘴角。

    然后被凶巴巴地推开。

    那一年冬至,大雪纷飞,封存着乐野永不愿醒来的美梦,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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