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 第20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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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颂:多做事实,少出风头。

    赵寅:遇事当宠辱不惊,不迷心障。

    汤安:个人名声贵,贵不过万千民生。

    姜灏颔首,“各自回去整理上任卷宗,明日起你们正式入仕。”

    三人面面相觑,不由停下脚步。

    姜灏笑道,“亦是司空所言,你们若对钱斌事之感悟让本官满意,便可提前结束试官时间。”

    “多谢令君。”

    “谢司空吧,他惜才惜时。”

    以钱斌一人的试用,提前结束了其余三人的试用。如此既确定此三人之品性,又借此给于无声的震慑。

    姜灏目送他们离去,回想司空府中年轻的主官,又想太极宫中的少年天子,

    世事总难全。

    而如今出了一个长公主,不知能否让君臣关系转圜!

    ——————

    随着廷尉府牢狱中的那盏孤灯慢慢烧尽,晌午的日头就要移上中天。

    望烟斋中,今日应长公主所求,承明讲得久些。

    他如今的左臂假肢已经装好,深衣广袖掩盖,虽起不了作用但望之与常人无异。面目也已改变,容色昳丽的弱冠郎君化作了普通面貌的青年人,瞧着约莫三十出头,儒雅温厚。

    他话少,但心很细。

    譬如这段时日没有开枯燥的启蒙课,而是给隋棠讲了可以自娱互赏的“诗词歌赋”的创作。为的是之前青台事件,到底她自己也染了血,鲜血黏腻,女郎都是洁净养在闺楼,甚少沾得此等事,他怕她多思惶恐,遂寻了这些课程激她兴趣,分她心思。今日本来要讲的便是最后一项,“赋”的特点和“作赋”的要求。

    承明备下了一些经典的长短赋,欲读给隋棠听。

    却不料隋棠道,“既讲赋,不若谈谈近来名气最大的《锦衣赋》吧,孤原有不解之处,想要请教老师。”

    虽前两日,承明便隐约觉得她心情不错,并没有受太多影响。然直到此刻承明才确定又惊讶,她根本没有囿于青台之事,竟是如此从容提之。

    “老师,怎么不说话?”隋棠跽坐在席,晌午阳光透过闭合的六菱花窗洒在她身上,斑斑驳驳,明晦交错。

    许是日光晃眼,又许是博望炉中香烟袅袅,飘在二人中间,承明有些看不清她的面目,缓一缓如实回应。

    隋棠莞尔,“他欺辱我,死不足惜。我不觉自己有错,便也无所畏惧。”

    自然,这是一半的缘故,还有一半源于蔺稷。

    青台曲宴后,起初梅节说她过于冲动了,若是因此激怒蔺稷,牵累陛下,实在得不偿失。

    隋棠闻言生气,不是不能忍,可是都欺负到脸上了,忍不了。再者,青台上拖下去的既然是钱斌,便说明她是安全的。

    奈何梅节又道,“青台千百人前,司空自然要维系自身名声,焉知他暗里会做些什么?

    之后又拉兰心上来附和。

    隋棠不理会她们。

    却不料,就在当日下午,她便接到了中贵人带来的口谕。天子说她殴打朝廷命官,行事鲁莽,罚她半年俸禄,半年间每日跪于佛堂两个时辰以静心。

    她接了口谕,心中委屈。

    青台曲宴上,她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吗?纵是要忍,要低头,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社稷再危,也该有起码的尊严和气节。

    她以为阿弟就算不派人来褒奖她安慰她,至少也不该罚她。

    兰心开解她,这是陛下不得已的服软,一来可消蔺稷怒意,毕竟钱斌是他看重的属臣;二来是对她的保护。意思是天子已罚,蔺稷便不会再为难她。

    隋棠听了将信将疑,领旨跪去佛堂。

    梅节陪侍一旁,只低声道,“殿下以后还是要谨慎行事,这几日婢子出去打探消息了。坊间维护公主和维护钱斌的声音不相上下。司空自曲宴之后,也几日不来了,政事堂大门紧闭,焉知到底在作甚!”

    隋棠跪在佛前,已是第四日。每日两个时辰一动不动跪着,起初还好,但慢慢便有些坚持不住,晚间睡觉双膝火辣辣地疼。昨日起,她一跪下来腰背便也开始发僵发酸。眼下才跪了大半时辰,她便觉得膝盖仿佛同地面蒲团都生了根,浑身的力道压在上面,就要将骨头碾碎。她想动一动,缓一缓,但浑身僵硬动不了分毫……

    阿弟,竟要罚她半年之久……

    隋棠越想越委屈!

    待到第五日,隋棠搭着梅节的手在一瘸一拐踏出殿门时生出反意,她没有错,不要跪。

    大庭广众之下,蔺稷能容钱斌被拖走,便是认可了她举止。他都认可不提了,阿弟何必如此畏畏缩缩。

    左右保的是他的位置,跪的是她的膝盖?

    那她还保着社稷尊严呢!

    隋棠的思维又绕回了最初。

    她就是没有错。

    梅节和兰心便又开始劝她,给她各种分析利弊。蔺稷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长泽堂。

    政事堂封门五日,今日方才打开。一开门,看过崔芳记录的隋棠日常,才知天子口谕,中贵人乃日日来府中监察她。

    淳于诩觉得是他们姐弟间的事,又观长泽堂膳房汤膳流水一样补去,空盏送出来,吃喝未减便大体无恙,于是做主没同他言语。

    “臣看看。”

    没人发现他是何时入院门的,听到了她们主仆多少话,反正待她们回神心有怯怯,他已经行至隋棠身前,俯身撩起她的长裙亵裤。

    “我几日不在,你便把自己弄成这样!”这话响在心底,脑海中想起的是前世他独留她在府中的年月。

    “疼!”隋棠应急喊出声,不自觉地踢了他一脚。

    看便看了,这人还故意掐了一把她膝盖青紫的皮肉,上刑一样的疼。

    “喊疼还跪?”他看另一只膝盖。

    “你又掐!”隋棠抽着冷气叫唤。

    “殿下还去,臣便还掐。”

    “你……”

    能踢能叫唤,气性也不曾被压下,还好!

    蔺稷抬眸看那一张几欲疼哭的脸,低低笑过,绕道入屋内饮了口茶,“殿下犯了何错要跪?”

    隋棠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咬住唇瓣。心道,你多此一问。

    “因为您打了钱斌?”蔺稷的话在她身后掀来,“这也没错,他先欺负你的。”

    他说她没错,他说她没错……这事发生,他是第一个说她没错的。隋棠心潮澎湃,前头那股酸涩直冲脑门,鼻尖通红。

    “罢了,一会中贵人来监察,臣来跪。”

    随这话入耳,隋棠怔住了。

    酸涩蔓延到全身,心头却如火一般燃烧,驱散了这深秋又瑟又寒的风。

    隋棠的眼睛也红了,白绫上湮出水渍。

    “既然孤无错,要你代跪作甚?” 妇人努力吸了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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