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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恰如天上月》 90-100(第6/23页)
道:“不必理会。”
寿宴进行到掌灯时分,前来祝寿的宾客走了一大半,堂中剩下的多是谢家近枝宗亲。女眷便也不必与男宾分席,都请过来按照宗服顺序坐了,一道在厅堂里叙话。
韶音新婚,又是头一次与夫婿一道出现自进来便成了目光之焦,议论之的。
对于她这桩婚事,族中不甚看好者大有人在,门户之见根深蒂固,时至今日也有许多人在暗地里发表些不入耳的议论。
不过照着眼下这般情况,这些议论也只能继续隐匿在暗地里。
刚成婚时,李勖还只是个四品建武将军,如今已成了赫赫二品车骑将军,不唯镇守一方,更是左右时局的关键人物无论是看在谢公的面上,还是只冲着李勖这个人的本事,谢家一众也只能客气些,开明些的不时过来敬酒,因循之人也不得不闭口不言,保持体面的沉默。
韶音本是大方性子耳听着族人一口一个“伉俪”、“鸳侣”、“天造地设”,竟然也害羞起来。偷眼打量身旁高大威武的郎君,见他亦眸光噙笑地望着自己脸便红到了脖子根。
满堂宾客言笑晏晏,一室灯火通明,一对小夫妻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眉眼官司,谢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当初气愤愤地指责父亲卖女求荣的是她,如今有了郎君忘了老父的也是她大约这便是儿女冤孽,这辈子专门来向他讨的。
谢公想到此处,倒也释然一笑。
不多时,谢五行色匆匆步入厅堂,附耳说了句话。几乎就在同时,孟晖来到李勖身后。
“存之若是军府有事,你便自行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谢公喝得红光满面,双眸却依旧清明,看过来时精光逼人。韶音那双神采飞扬的大眼大抵就是从她阿父处得来的。
李勖坐直了身,敛容道:“确有一件棘手事,正好岳父在此,恳为小婿参详一二。”
谢公闻言摇起麈尾,与左右笑道:“我已久不问庶务,你军府中事自行拿主意便是问我可是问错了人呐!”
半晌才又道:“罢了,你且说来听听。”
李勖召孟晖上前,“你将事情仔细禀与太傅。”
孟晖应诺,朝着上首行了礼,之后道:“回禀太傅,因战事紧急,军中连日来皆为出征之事做筹,方才清点府库时才发现郡中一应账册文书皆被销毁,如此一来,不唯武器、粮草难以清点核对,就连郡中人户、田亩等亦无处可查。春税未收,如此便无凭可依,若是战事短时间难以结束,只怕于我军不利。”
谢太傅眼皮一跳,“还有这回事,存之你有何打算啊”
“阿父……”
“我没问你!”
韶音刚一开口便被谢太傅沉声打断,见父亲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厉,一时便噤了声。
李勖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斟酌回道:“岳父也知,此次与何氏之战只能赢、不能败,既举全国之兵,粮草亦必得有充足准备,此非为一时之用,实乃长久之策也是以李勖以为,应在大军开拔前尽快将土地人口重新清丈造册,如此方能稳定军心。”
此话一出满堂交谈顿时沉寂,谢家各枝耆老青壮均紧张地看着翁婿二人
谢太傅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只怕时不待人”
李勖立刻拱手道:“据我所知,谢氏田亩、人口均占本郡半数以上,若得岳父首肯,李勖斗胆请求将族中账册借给州府一用,如此一来,想必清丈之事很快就能结束。”
言外未尽之意很明白,谢氏主动上交,自行削减僮仆土地免了兵戈相见。
自然,什么账册销毁之语都是托词罢了。
落针可闻的厅堂里顿时沸腾起来,谢氏族人议论纷纷。
谢太傅仍保持着慈和的微笑,静静地端详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婿。
本事不凡之人必也有不凡的野心,当初择婿之时,谢太傅便隐约预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能耐和听话不可兼得,他思来想去,还是选了个有能耐的。
李勖要的不止是一个方伯的名头,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要彻底掌握整个浙东,将王家、谢家这些门户在会稽的势力通通攥在手里。
一年前他便有这个潜力,而如今,他已有了这个实力。
谢太傅这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相人今日看来,这个女婿果真如他当时料想的一般无二。
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谢太傅看着女儿担忧的一张小脸,最终只觉无可奈何
世事总归在变,没有千古不衰的家族,也没有永不移易的郡望,人事尽到最后也不过是顺应天命。
“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谢太傅声音浑厚,钟鼓一般歇了满堂喧哗,“世道变,谢氏也得跟着变。存之你去吧,早些将事情办妥,早些出征。存亡在此一战,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后半句陡然严厉。
李勖肃然下拜,“多谢岳父!”正待起身离去,谢太傅忽然又将他叫住,“今日时辰不早,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翁婿俩连同谢迎三人前后入了静室。
谢公摒退下人温和地教李勖坐。
“若是在平时,你们婚后三月就该归宁,如今战事频仍、时局动荡,我们翁婿二人也难得相见。听闻你近日读了不少书,今日既然聚首,咱们便随意谈谈诗书。”
李勖一愣,没想到谢太傅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
“不瞒岳父,我能识得文牍、写得书信,这还是多亏了阿纨,如今也不过是读些兵法和史书,每遇文意晦涩处,常常自觉资质浅陋,恐怕是经受不起岳父的考教。”
“诶,不必紧张。”谢公摆手笑道,“人的心性见识未必就与读书多寡有关,咱们只是随意谈论,又不是察举征辟,你心里怎么想,嘴里如何答便是”
李勖应是
谢公轻摇麈尾,缓缓道:“本朝之祸始于八王之乱,今人钩沉往事,往往持有两议,一曰祸根在后宫乱政,一曰在士族清谈误国。你怎么看啊”
“二世之国,虽有外戚干政,庸官尸位,然老臣尚在,国库初盈,唯阙一雄主耳。小婿浅薄,以为祸根实在君王无能。”
李勖答的不假思索。
谢太傅微微一笑,“你既说到君主,那我们就来议一议为君之道。法家、儒家主张有为而治,至于本朝,玄学大兴,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相应地评价君主的标准也就有了变化。譬如本朝郭象就认为,圣明君主当无迹、无心、无为,也就是无为而治。有为无为,这二者孰优孰劣,你来说说。”
李勖敛眉沉吟,半晌道:“儒法玄诸子百家经注浩繁,李勖连一部论语都未曾读过,不敢在岳父面前妄加议论。不过据我所知,郭象此人虽主张君主无为,自己却是个任职当权之人那么所谓的无为而治,说得再明白些,就是君王垂拱、臣子擅权罢了。”
自然,还可以说得更透彻些,那便是君王垂拱,士族擅权。
谢太傅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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