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天上月: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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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勖恼怒地振开衣袖,将他们一个个甩落下去,扯开领口,索性将身上的明光铠一道扔下。

    “好!”他看着倒地的众位部将“身为你们的主公,我的确不该儿女情长,你们直言敢谏,做得对!可是身为她的夫君,我若不去救她,那便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往后还有何颜面行走人世,沙场上自当万箭穿心而亡!”

    “所以”,李勖重新控辔,“今夜李某不带一兵一卒,亲自去接我的夫人诸位不必再劝!”

    话音刚落,踏雪已在夜色中跃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流星一般冲出辕门

    众将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呆愣,上官云率先跨上乌骓马,大声道:“诸位还等什么主公若是无情无义之人如何值得我等追随!今夜不为李都督效力,当为李大兄助力,与他一道迎回嫂夫人!”

    孟晖率先响应,“对!助兄长迎回嫂夫人!”

    卢锋垂下头,拍打着马鞍,“诸位如此,卢某若是再加阻拦,那便是枉活了一世!”话落吆喝祖坤,“莫急着挨军棍,留着你的一膀子力气先将夫人接回来再说!”

    祖坤大笑,“好!咱们兄弟一道,为兄长迎回嫂夫人!夫人若是回来了,祖某也就有人给求情了!”

    众将纷纷上马,追随李勖身后,一齐朝着建康奔去。

    建康的夜色正深。

    德明终于躺在了从前心心念念的琼英阁的香软锦褥之上,头上蒙着条喧软的丝被。

    韶音颤着手,一寸寸将丝被揭开,德明肿胀发绀的脸渐渐曝露于世,他双目圆睁,瞳孔里渗出了斑斑血点。

    阿雀惊叫一声,摔倒在绣着两小无猜戏虫图的金屏前,阿筠则捂着嘴,浑身抖如筛糠。

    外头的侍卫久不见德明出来,按捺不住进院察看,在廊下听到这声惊叫,立时在外头将门砸得山响。

    “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屋内侍女都吓得不轻,韶音教她们都到身后坐着,自己则抽出德明的佩剑,紧张地盯着门口。

    “陛下在此,谁敢造次!”

    就在门闩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砸门声顿时止住。

    韶音手一软,剑哐啷一下掉到地上。

    房门打开,王微之带着顾章、左卫将军顾词和殿中监王悯之立在门口,中间拥着神色仓皇的永安帝司马文昭。

    韶音将德明未瞑的双目阖上,走到门口的寒风里,神色木然道:“德明死了。”流下两行清泪。

    王微之将她揽入怀抱,一下下拍她的背。

    韶音将他推开,走到永安帝身前跪下,高声道:“陛下,司马德明弄权擅政,荼毒社稷,现已伏诛。何军即将破城,请陛下立即降旨,移驾会稽避祸。”

    羸弱的皇帝早被寒风吹得脸色发白得知德明的死讯益发骇得唇无血色。德明淫占后宫,多年来肆意欺凌天子他死了本是好事,可王谢二族连宗室都敢杀,对他这个皇帝又能好到哪去。接下来,也不过是将他送到另外一个德明手里罢了。

    多年的傀儡生涯令永安帝修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韶音请求移驾会稽,他回答前先看向王微之。

    王微之看着韶音的神色格外复杂,良久后点了点头。

    王家楼船载着建康众人自新亭渡入江。

    从建康到会稽有水陆两条路,王微之说,若是走陆路,恐怕难以避开宗室的禁卫军,水路则要安全得多,守军皆在上游防备何军,新亭渡以北无人顺流而下很快就能抵达会稽。

    这话禁不起推敲,既然挟了永安帝在手,宗室那两个禁卫将军纵然知道德明死讯,必也没有胆量阻拦天子是以,陆路不是不能走。

    王微之坚持,韶音便没有固请,只是临行前教阿筠回房去,将那坛子精心酿造的松枝浮粮酒带上。

    王谢家中各有一老,此番皆是蒙在鼓里、被动行事,待船只解缆,王微之才教解了二老的禁,挨个跪下谢罪。

    谢太傅脸色沉郁地看着韶音和谢候,“你们跟我过来。”

    待到二人入室,谢太傅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谢家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你们以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韶音道:“阿父说的我都明白您放心,我早有安排。”

    谢太傅眼角的皱纹一抖,“你如何安排的,有几成把握”

    韶音没说话,只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掌,晃了晃五根嫩生生的指头。

    “你、你呀!”谢太傅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低低骂道:“张狂小儿!你怎么敢!”

    “阿父不能什么都想要,既想保住谢家的权势和地位,又不甘于冒险,到头来只能任人鱼肉。死守建康不如冒险一搏,成与不成且看天命吧。”

    谢太傅似乎重新了认识自己的爱女。

    在父亲惊讶的目光中,韶音朝着他施了一礼,淡声道:“阿父就莫要再操心了,冬郎,你扶着阿父回去歇息。”

    女墙上江风劲急,将她头顶的惊鹤髻吹得凌空欲飞,身后衣带飘扬,宛若天女。

    王微之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那张脸依旧明艳照人年轻的骨肉写着韶龄,骗不得人只是眉宇间不知何时已生出了一股威仪,此刻看着愈发盛重了。

    王微之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江流,天色将明,楼船就快行到广陵与京口之间了。

    “冷不冷”

    他嘴上问着,手已将鹤氅解下,披到韶音肩头。

    韶音歪着头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像是玩笑又像是讥讽,“从前若想要你解衣,只怕是要承受许多个’不过尔尔‘。”

    王微之笑了笑,躲开她的视线。

    “走吧,我带了浮粮酒,喝一点暖身。”回到舱室,韶音亲手为他筛了一盏酒。

    王微之要她一起。

    韶音摇头,垂眸道:“适才已经饮了许多,腹中难受,不能再饮了。”

    王微之没再说话,接过她递来的酒盏,放到鼻尖下仔细嗅了嗅,末了赞了一句“好酒”,刚刚放到唇边,却又忽然掀起眼帘看向她,重新将酒盏放下。

    韶音的手暗暗攥紧了帕子微笑道:“怎么了,难道是这松枝浮梁酒的味道不对昨日才从甘棠树下挖出来的,你尝一口,还是从前的味道。”

    “不,不是了。”王微之晃动盏中浑浊的液体,叹息道:“不是从前的味道。”

    韶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笑容跑到了王微之面上,他轻笑道:“阿纨,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是啊,我也想问表兄,你我之间何至于此!船快到沪渎口了吧,表兄是准备让这船继续往会稽而行,还是直接开往广陵呢”

    “所以,你就给我下药。”

    韶音别过头去,王微之看见她的手下意识地向着腰间摸索。

    “你想找这个。”

    他将一样金光粼粼的软物扔过去。

    “金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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