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香: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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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觉得碗中有毒。

    此刻她动弹不得,桑沉草真想要她的命,何须大费周章。

    桑沉草轻啧两声便将勺拿开,低头道:“你昏迷不醒的前七日,我喂得可费劲了,如今醒了,也该配合些。”

    如何配合?奉云哀心问。

    桑沉草将碗放到边上,竟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用手指将她唇齿撬开,指腹轻飘飘压在她舌上。

    明明身上别的地方无甚知觉,舌却不同,那压感好似沿着脖颈蔓上颅顶,惊得她略微一个激灵。

    她幅度极轻地颤了一下,胸腹、手腿、指尖和足趾也连带着一动,如同清泉涤身,无孔不入。

    桑沉草便那样压着奉云哀的舌,凑近时露出模糊却好似不茍言笑的一张脸。

    她唇边不见嬉笑,一瞬改头换脸,成了医馆中正襟危坐的医女。

    奉云哀被迫张嘴,许是对方忽然矜重,她竟有些赧然无措。

    她成了山岭上随地动而飘摇的草木,成了鸟雀振翅时游曳的叶片,成了被惊扰的湖面涟漪,成了风过时叮铃摆荡的银铃。

    她麻痹的身一瞬鲜灵成活,随之双颊发热,却与灼烧不同。

    它温温的,从皮表里姗姗涌现,轻柔熨帖,好似毫无杀伤力,却又能令她兵荒马乱。

    桑沉草侧过身,用空着的手舀了一勺汤药,道:“秀秀,我要喂你喝药了。”

    奉云哀定定看她,企图凝神,令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也不知,桑沉草回去救她时,有未被大火伤着。

    可还是看不清,那模糊一团朝她靠近,滚烫气息轻扑面庞,随之、随之……

    桑沉草含走了勺中的汤药,与她两唇相贴。

    那柔软又炙热的气息好似河流,淌到了她的心尖上。

    这定是岩浆,连* 带着她麻木而清寂的心,也跟着消融。

    奉云哀怔住。

    此前在水中她惘然焦灼,不光双眼失聪,还通体发痛,被渡气时已是意识模糊。

    如今这一相贴,硬生生为她补齐了当时缺漏的记忆。

    那时桑沉草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给她渡气。

    如今不同,如今桑沉草已撬开她的唇齿,却还要如此亲近缠绵地渡喂。

    为什么?

    大抵……大抵是桑沉草想这么做,便就这么做了。

    奉云哀险些呛个正着,是桑沉草收回手指,她才堪堪回神咽下。

    桑沉草哂笑道:“好乖啊,秀秀。”

    奉云哀心觉莫名,此前这人还说她丑来着,怎还能贴得如此之近,她周身好像泡到了热水里,原还无甚知觉的手腿,一时间绵软无比。

    “得好好吃药,才能快些好起来。”桑沉草又抿了一勺,弯腰渡过去。

    奉云哀唇还张着,呆愣着又被喂上一口。

    此番细尝,她隐约尝到草药里混着一味腥,可她不敢多想。

    “几大宗门这几日应当到西域外了,那归源宗的真面目还未露,不知需不需你我出手一助。”桑沉草漫不经心道。

    奉云哀不言,她如今这副模样,能助得了什么。

    桑沉草改而露笑,摸起奉云哀满是伤疤的脸道:“快了,如今已经结痂,再养上几日必成痊愈。”

    那个念头又冷不丁浮上奉云哀的心尖,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神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怕是只有那一味。

    “届时你便能彻底继承奉容的衣钵,也能踏一踏奉容走过的路。”桑沉草凑近低语,“秀秀你高不高兴?”

    第70章 第 70 章

    70

    高兴么?

    其实奉云哀也不甚明了, 不过在奉容之死昭明天下后,她心中磐石的确卸下了大半。

    这石一卸,她便只有从心这一愿, 而过往受自负所困,轻易不肯低头的奉容,也许……

    也想她从心。

    奉容大概, 并非一定想她继承瀚天盟不可。

    其实在起初时, 奉云哀从不觉得奉容有哪里不好,许是下山后, 路走得多了一些,她忽然便明白了许多。

    奉容的一颗善心不可否认,她为中原武林付出良多, 但她也作茧自缚,如深陷迷潭,自始至终找不到出路。

    这寻根究底,是因为在奉容心中, 天下与私心始终难以权衡。

    奉云哀想, 她与奉容果真还是不同的,她心中即便有天下, 那也单是奉容的天下。

    而奉容这一死,她的天下便已凋零。

    “你不高兴。”桑沉草轻哂,也不知怎的, 她竟就读懂了奉云哀微转的眼珠。

    奉云哀有些意外, 不难听出, 桑沉草此话真心到不挟半分嬉笑。

    此女一定是妖怪变的吧, 还能猜人心思,她想。

    桑沉草又含上一口低头喂药, 见药汁溢出奉云哀唇角,便屈指擦拭,缓声道:“无妨,那便不走奉容的路,奉容也未必多待见那老路。”

    她竟然真猜中了,奉云哀又是一愣。

    看着特立独行,事事都漫不经心,其实心思何其巧妙细腻,桑沉草此人窥见一切,只是又轻视一切。

    这样的人,应当最懂得权衡自己的心,奉云哀心想。

    桑沉草又低头喂药,喂得碗里一滴不剩了,侧身一卧道:“这汤药喝了易困,睡吧秀秀,明儿醒来,又该能好上一些了。”

    汤药入喉,奉云哀不光喉头,就连肺腑也烫得出奇,好似她也变作了桑沉草那样的体质。

    她越发笃定,桑沉草定是拿自己入药了。

    以往何其谨慎,换着法子自保之人,如今竟切肤救她,为什么呢?

    奉云哀心急如焚,恨自己不能痊愈得更快一些,她多想亲眼确认桑沉草身上的伤。

    她一时心急,还真的在贫瘠的丹田中蓄起了一丝内息,可惜仅仅一丝,只能令手指头动上一动。

    “嗯?”桑沉草支起下颌,往奉云哀眼睑边上轻戳,“体寒之人,喝这个大抵会不太舒服。”

    奉云哀倒也并非身上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坦。

    “想说什么?”桑沉草凑近些许,侧耳往奉云哀唇边凑。

    奉云哀难以发声,可桑沉草已靠得这般近,她便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对方才喂完药,她的唇齿如今还微微张着,轻易难咬合,舌也麻痹着,极难动弹。

    良久,她费了极大的劲,额上滑下来一滴汗,唇齿才终于得以一动,嗫嚅道:“唷、处、喇、来?”

    说完,奉云哀双颊发烫,赶紧合起双眼,不想看到桑沉草眼里的笑意。

    她想问药从哪来,咬字都没咬清,成了笑话一桩。

    桑沉草垂下头,额抵上奉云哀的肩,笑得周身发颤,笑完故意道:“没听清,要不秀秀你再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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