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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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王章咳嗽连连,还要?回榻上去养病。

    送客。

    郎灵寂默然,不?声?不?响一句,“这么多?年,在下可有对不?起王氏过?”

    王章脚步一滞,漠然回答,“殿下,过度执著只?会害人害己。”

    留郎灵寂独自一人在桌边,茶水冒出轻淡如雾的烟。

    鼎盛的琅琊王氏,溺爱女儿的父亲,圣旨赐婚,这是?一个死局,天衣无缝固若金汤的必胜之局。

    不?知她和文砚之暗中谋划了多?久。

    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他也破不?了。

    他被前世业障的锁链连着,如在梦中而实堕入彀中,一梦黄粱。

    明明晴天白日?,却让人处处黑暗在蠕动,遮挡视线,望不?见前路。

    郎灵寂太阳穴很疼,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失去了一贯冷静清醒的头脑。

    王姮姬和王章父女俩就像摇篮中的幼稚婴儿,态度固执,拒绝协商,也根本?听不?懂话,任凭怎样轻声?细语吟唱谣言曲,都?不?能阻止婴儿的哭闹。

    所?以呢,就这样了。

    ……

    郎灵寂在王宅那片种?满芭蕉的八角亭边,约到了王氏小一辈中最有话语权、最有希望未来?当家主的王戢。

    天凉如水,芭蕉肥大的叶片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亭子周围显得古朴静谧,时而一二鸟雀的啁啾声?,找不?见鸟雀的影子,阶上爬着墨绿色零零星星的青苔。

    王戢这段时日?避着他,郎灵寂晓得,可他必须找上门。

    面对昔日?同袍,郎灵寂请求王戢劝说父亲和九妹,挽回这一段婚事。哪里做错了,他可以改正?。

    王戢闻此深深地被刺痛了。

    何尝不?知王氏对不?起琅琊王,何尝不?知爹爹和九妹的翻脸无情……可王戢在这个家只?是?小辈,根本?插手不?了。

    九妹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她外表虽柔弱,内心?清骨铮铮,大有主意。

    “雪堂,”王戢歉然叹息,满脸灰败之色,“抱歉,我亦无能为力。”

    “九妹只?是?个小姑娘,爱玩爱闹,芳心?有变是?常有的事。她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她不?喜欢的婚事,我们绝不?会逼她的……即便是?你也不?行。”

    人心?肉长,哪有均齐。

    王戢咽下满腔血腥气?,一狠心?将腰间匕首拿出来?,递到郎灵寂手上,道:“你在皇宫和江州两次救过我性命,我背信弃义,辜负于你,你便将我这条性命拿走吧。”

    这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处处躲避,王戢无颜再面对友人。

    郎灵寂指骨微屈抚过匕首,有种?时过境迁的静寂,“我要?仲衍你的性命作甚呢,十条性命又能换回什么。”

    王戢越发难受,青筋暴起着紧抿着唇角,将跌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

    “九妹与你的婚事不?成了,但王氏仍与你风雨同舟,相互合作共就大业。”

    郎灵寂摆摆手,琅琊王与琅琊王氏风雨同舟的时代已然过去,今后怕是?只?剩分道扬镳。最高兴的,大抵是?他们的陛下吧。兰因絮果,王郎两家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多?么无趣的落幕啊。

    可惜了前几日?他为琅琊王氏设计的一番蓝图。

    可惜了从前他焚膏继晷投入的那些心?血。

    “不?必了。”

    建康城虽富贵,他怕也不?能继续待下去,及早收拾了包袱回琅琊郡去。

    “雪堂……”

    王戢内心?滋味难熬,刚与父亲发生了一场争执,被批评哥哥不?向着妹妹。

    本?朝以孝治天下,爹爹的决定在王氏没有任何一个儿子能违背。

    如今爹爹疯魔了,宠爱九妹无边无际,谁对九妹好谁就能当家主,连姮姮要?寒门入赘也满口?答应。

    他呕心?沥血操练武艺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当上家主,光宗耀祖,绝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功亏一篑。

    即便是?他,也不?能忤逆九妹的意思。

    “雪堂,真的抱歉。”

    说罢,王戢再不?愿在此尴尬氛围中多?逗留,捡起了匕首匆匆离去。

    郎灵寂站在太阳底下很冷很冷,一片孤簌,西风飒飒吹得长袍带猎猎。

    求告无门的滋味,今日?是?见识了。

    他凝了会儿,又喟然笑了。事情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明明才?一夜,几个时辰的时间,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他井然有序的人生,忽然被搅合得一团糟。

    除王戢之外,另外几个王氏子弟也对他退避三舍。王瑜事事听王戢的,一直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其余关系比较疏远的,如王绍、王崇、王潇之流,因九妹的退婚直接与他断绝了联系,之前的合作统统取消了。

    老辈的王慎之劝道,“世事无常,琅琊王殿下另觅佳偶吧。九丫头固执,与她的婚事你别想了。”

    郎灵寂听了。

    雨色濛濛,天空犹如一泓碧琉璃,氤氲着阴郁的气?息,凉凉的风吹得人发寒,裹挟着雨点,潮湿又黏腻。

    藏书阁,文砚之正?在翻阅一卷有关蛊术的古籍,废寝忘食地研制解药,忽然间一片阴影笼罩,抬头,帝师在他面前。

    郎灵寂道:“能谈谈么。”

    文砚之神色凛然。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平静平等地谈话,从前,寒门连仰望贵族权利都?没有。

    文砚之难抑烦恶之情,见了郎灵寂脑海就浮现?老师血溅三尺的惨状,本?着读书人的礼节,才?勉强落座。

    郎灵寂不?多?废话,径直推出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是?房契、地契、田地,以及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银钱币。

    文砚之皱眉,“什么意思?”

    郎灵寂,“您说呢?”

    撬墙角的意思,不?就为了这吗。

    文砚之身为贫穷寒门被人瞧不?起,这些田地金钱却可以让他一夜之间跃为富人,坐拥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如果文公?子您主动放弃婚约,这些便都?是?您的,不?够可以再谈。”

    文砚之耻笑,“帝师想收买我?”

    郎灵寂并不?否认,“这桩婚事对我极其重要?,对您却可有可无,甚至屈心?抑志,彼此交换何乐而不?为。”

    文砚之凛然将房契地契悉数推了回去,“区区黄白之物,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收买我,大错特?错了。”

    郎灵寂淡淡唔了声?,进一步加大的筹码,“还会在九品中正?考校中会定您为一品,使您重返官场,领受太常博士的要?职。”

    宦海中辅佐帝室的名臣,和入赘王氏窝窝囊囊当个女婿,孰轻孰重怎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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