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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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见一面。郑蘅毕竟是?王家人,有些心?事无法对她明说。

    庭院深深深几许,王氏宅院仿佛吞噬人的坟墓,暮色中层层叠叠,困人牢笼。

    月上中天,明亮如雪,蝉鸣阵阵。槐树张牙舞爪的浓黑树影随风摆动,深蓝色的夜空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一层夜雾缥缈着,乌鸦栖息在弯弯曲曲的枝桠上,人间恍若变成黑与白,不?是?月亮的惨白,就是?万物的纯黑。

    肃杀凛寒的夜晚。

    王姮姬和文砚之抱着几件称心?的新婚礼物徐徐走过来?,言谈之间甚为和谐,商量着大婚的吉日?。

    石桥边上,郎灵寂半倚半靠着,懒散地喝着一杯酒,酒中盛满了月光。

    他一身鸦色轻缎长衫随风浮动,满身霜寒之气?。墨色的发,冷色的眼,似乎整个人也融入到黑暗的夜幕中一同沉沦。

    许是?醉了缘故,闻她,“过来?。”

    文砚之愣在当场,这些日?以来?他一直避着帝师,就怕狭路相逢发生争执。

    青筋暗暗暴起,唇死死抿成直线,既然避无可避,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然而文砚之被当成了空气?。

    王姮姬笑容亦凝固,与郎灵寂狭路相逢,并不?想和他多?说,尤其是?文砚之在场的情况下。

    擦肩而过时,郎灵寂拦住了她。

    王姮姬被他笼罩,脚步微沉。

    文砚之怒色升腾,本?着正?面交锋的准备,欲上前救人,呼喊巡逻的侍卫。

    郎灵寂平静地乜了眼,如漆黑的天幕,漠视一只?卑贱的蝼蚁。

    这眼神,太熟悉不?过。

    前世她执意拒绝许昭容进门时,他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王姮姬走夜路遇见疯子发疯,怕连累了旁人,哑声?道:“文砚之,你先退下。”

    郎灵寂拦在她面前的手,月光下呈苍白的冷釉色,仿佛一具尸体,平静中夹杂几分癫狂暴风雨的毁灭意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别叫人。”

    文砚之不?肯,被王姮姬再三勒令,才?勉强退到槐树后,警惕着这边动静。他黯黯然捏碎了拳头,在这王氏大宅,他永远是?手无寸铁的寒门。郑蘅是?他未婚妻,此刻被遣走的人居然是?他。

    湖畔月色下,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浓黑而朦胧的影子像一对旖旎的恋人——彼此相互诅咒的昔日?恋人。

    “紧张什么?”

    郎灵寂似怜似厌,“那么着急支他走,还怕我杀了他?”

    王姮姬定定,“你当然不?敢。”

    “可你杀了我。”他轻声?幽怨着,漫不?经心?,“九小姐高高在上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杀人诛心?。”

    杀了他多?年辛苦钻营,杀了他日?复一日?的盘算谋划,杀了他对未来?的一切,使他所?有的所?有毁于一旦。

    “多?残忍呐。”

    王姮姬瞪着他,目光如箭。

    失去情蛊的控制之后,她与他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琅琊王,你醉了。请别挡路。”

    不?叫侍卫不?是?因为她怕他,而是?念在他辅佐王氏多?年之恩德,不?愿把事情闹大,使双方鱼死网破。

    毕竟他对琅琊王氏还有残余价值,父兄在朝堂上还要?与他合作。

    郎灵寂目光流淌得很慢,犹默默浮现?于黑暗的夜月清辉,隔着三尺的距离,他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她,似把她身上每一寸都?看千千万万遍。

    素来?稳坐钓鱼台的他,定定问,

    “姮姮,再说一遍,你嫁给谁?”

    王姮姬微微扬起了下巴,“文砚之。你白天也听见了,何必多?问废话。”

    他冰冷的鸦睫眨了眨,置若罔闻,“退了吧,我原谅你,就当没发生过。”

    王姮姬愕然张了张嘴,不?知他怎么大言不?惭地提出这种?无理请求的,“不?可能。”

    说罢就要?越过他离开。

    “七月十五,我们成婚吧,”他从后面静静地说,有种?可怕的偏执,“春和景明,风和日?丽,是?你之前亲自选定的。”

    王姮姬不?怕他恼怒发疯,只?怕他日?夜纠缠,像影子似地黏着,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郎灵寂,你听不?懂话吗?我不?喜欢你了,好聚好散,似这般纠缠有何意义。否则待我告诉爹爹和兄长,你失去的只?会更多?。”

    她森寒的语气?犹如一根根钢针,狠狠扎入心?脏。

    郎灵寂的酒意终于被唤醒了几分,道,“……以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王姮姬:“不?算数了。”

    “你变心?了。”

    她理了理衣襟,“就当我变心?了吧。”

    他问,“那寒门书生究竟有什么好?”

    “哪里都?不?好,我却偏偏喜欢。”

    郎灵寂闻此终于冷笑,平日?那稳坐钓鱼台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却偏偏喜欢”。

    所?以呢,他算什么?

    他在外面为王氏卖命,而王氏内部密谋退婚,连他救过数次性命的王戢都?欺骗他,敷衍他。

    明明他再三强调过,他的条件只?是?王姮姬,只?要?一个王姮姬。

    扪心?而问,自从入仕以来?他做的桩桩件件,全是?为了琅琊王氏。

    九品官人法,积弊已久。

    豪门右族,肆意占有田地,侵占国家财富,使国之户口?少于私户。

    琅琊王氏,更篡逆弑君。

    桩桩件件早已触怒了皇室,他一直昧着良心?帮琅琊王氏。

    眼见如今江州战场已定,皇帝已在掌控之中,天下再无顾虑,王氏便露出本?来?面目了。

    琅琊王氏将他的一生拴住,要?他当牛做马,却因王姮姬一句“喜欢”,轻轻易易将婚约给了另一个寒门。

    琅琊王氏,还真是?对人用罢就丢。

    “好个我却偏偏喜欢。”

    他道,”既然以往都?不?做数了,作罢便作罢,便祝王小姐和那书生百年好合,今后再也不?打扰王小姐了。”

    王姮姬好容易摆脱了纠缠,难受得紧,决然离开。

    “但愿殿下你说到做到。”

    郎灵寂指骨攥得发抖,寸寸睨着她的背影,几乎凝冻成冰。

    王姮姬立即脚步踏出,离他越来?越远,不?再应声?,背影坚韧。

    郎灵寂却又将她拦住,咫尺之间呼吸交织。

    王姮姬再度一震,浮起怒意,“你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他呵呵,“不?是?你们先出尔反尔的吗?”

    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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