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250-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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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时间,我偏偏睡不着。”

    “尚未入夜,睡什么睡?”嬴淳懿展臂任由侍女宽衣,换上便服,目光并不看他,只道:“觉得无趣,就看看功课,明年你也该下场考一考了。”

    “考什么啊,考中功名能求外放么?”顾莲子闭着眼模糊地说。

    可惜嬴淳懿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来日方长。有功名傍身,日后路也宽些。”

    那边却不接话了。

    侍女退下,长史抱了几本册子进来,送到书案上,再退立一侧,将今早被吩咐的事一一汇报。

    嬴淳懿边看边听。半晌,听到晏尘水还在试图寻找傅禹成下葬当日、所有接触过棺椁的人,忽地拧眉:“还不死心?”

    长史问:“可要制止他?”

    “这人……傅家的一众子嗣没闹,朝廷也没特别关注,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嬴淳懿便知这又是个脑子轴的人,但终归有真材实料,还在刑部做事,日后或许用得上,“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下,别白费功夫。”

    长史应下,将此事列入明日的要务一栏。

    汇报继续,嬴淳懿却想起什么来,回头问:“你和晏尘水是不是有过交情?”

    “嗯?”顾莲子当真思考了一下,他好像是和晏尘水一起打过球吃过饭,不过这样的人多了,也就泛泛而已。

    但淳懿的意思显然不是问交情,他不情不愿地下榻,“我去找找他。”

    冬日昼短,等他晃悠到千灯巷,天就快黑了。

    晏家大门紧闭,小院里一丝光亮也无,显然那父子俩都还未归家。

    今日兑了初四的休沐,顾莲子也不知晏尘水去哪儿了何时回,在巷口茶铺小坐到宵禁将近,仍未见他的踪影。

    反正他来过了,没找到人是那人的问题。

    他百无聊赖地想,要查就查呗,反正傅老鬼不是他们杀的,查到谁都能看个乐——最好能证据确凿,闹到御前才好。

    思及此,他干脆付了茶钱,打道回府。

    被他寄予“厚望”的晏尘水,则根本没有回家,而是背着书箧出了永定门。他白日从几个目击者口中对比确认傅禹成的尸身有异状,下午就决定去验证真假。

    这么急,一是趁热打铁;二是刑部这几个月一直加班加点,能私下活动的时间太少,今日不去,下一次就得等到除夕才有公休——大过年的去掘坟,让他爹知道了肯定有意见。

    年景不好,各地偷盗劫掠之事频发,牵扯到人命官司的案子也就多起来。刑部又裁了几个郎中、主事,秋审就多弄了半个月,连带着朝审一起往后推。

    傅尚书暴病死于家中的消息传到刑部时,晏尘水刚了结一宗蓄意谋杀的案子。

    案犯杀人手法巧妙,又把有意焚尸假作成无意焚死,仵作验不出。

    晏尘水干脆找了间废弃的屋子蹲进去,让同僚在外面放一把火,呛了一嘴灰才喊人把自己拉出去,和死者一比对,就发现死者口中的烟灰是被人为灌进去的。

    他顶着满头满身的污迹咳个不停,忽然间听说工部的傅大人暴毙了,不由大惊失色。

    在刑部人口中,暴病就是暴毙,说得好听些罢了。可是傅尚书那样脑满肠肥耽于享受的人,荣华富贵未尽,怎么会舍得去死呢?

    晏尘水当即抓紧时间跑到傅府,想要看看尸体,结果毫无疑问地被当作闹事的打了出来。之后就算表明身份,再三请求也无果,傅家人把他当贼似的严防死守,隔天还上告御史参了他一本。

    回到刑部,众同僚也觉这厮死得蹊跷。可傅家没人递状纸,就立不了案,查案自然也无从谈起。

    律法上的手续走不了,那他就只能在自己有空的时候,暗中查一查。

    傅氏祖上是地道京里人,旁支东西南北四处流,嫡支一直没有挪动过,宗祠陵园就在京畿。

    这类世族陵园占地广,围墙长。晏尘水远远观察好一会儿,没瞧见巡守的家丁护院,便重新甩燃火折子,小心地摸过去,翻墙进园。

    下葬已超三个月,守灵哭坟的孝子们早就回去了。傅宅依然挂着白纸幡,家里人出入都系白绦,可内里是哭天抢地还是花天酒地,关着门谁知道?

    他找到傅禹成的墓。想是人生前走得突然,来不及准备后事,坟墓也就修得潦草。不过这反倒方便他摸索个好位置,掏出工具,跟倒斗似的向封土底下挖洞。

    早已入夜,四下漆黑,雪无声地落。

    他倒是不怕周围的傅氏先祖活过来,毕竟这些死者真要有灵,哪儿轮得到他,早就该被傅大人这样的不肖子孙给气得跳起来了。

    但打盗洞当真是个费力气的活儿,晏尘水挖得满头是汗,直想找个帮手。可惜相熟的同僚都不愿意深入这件事,而他的朋友们,又都身在远方。

    他喘了口气,伸手去摸挂在书箧上的水囊,伸到一半,水囊就被递到了他手中。

    只刹那,他手背上的汗毛竖起一片,脑子里已经在想被发现了该怎么办,跑不脱的话怎么才能少挨打。

    应付大活人可比应付尸体或者鬼魂麻烦太多了。

    好在给他帮忙递水的人只吓唬他这一下,便及时开口:“你就不怕开到空棺?”

    这声音有点耳熟,晏尘水按住咚咚狂跳地心脏,举火折一看,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陆双楼。

    ——陆大人流放又开复,他原配生的儿子也没有离开京城啊。

    陆双楼站在两步开外,打着一把伞,不叫片雪沾身。面容在乌漆嘛黑的夜色掩映下并不十分清晰,只有倒映着两团火苗的双眼,沉沉地盯着地上快挖穿的凹凼,不容忽视。

    而这偏郊墓园寒气森森,相比叙旧,显然更像什么谋杀埋尸的案发现场。晏尘水打住关于对方身份目的的种种猜测,想起自己刚刚被问的话。他当然是怕的,怕开到空棺堪比看到傅老鬼诈尸,但是,“若这里葬的是空棺,岂不是更能证明他死得不寻常。”

    寻常病死或者意外死亡哪需要毁尸灭迹啊。

    “而且,在钉馆时做法事的人说了,当时棺材里肯定躺着具尸体。”晏尘水说到这里,竟被启发了别的想法,万一躺在这棺材里的尸体不是傅禹成而是别的人呢?

    他思维发散下去,越发觉得这棺必须要开来看看,遂准备继续挖洞。

    铁锹却被一只靴子踩住。陆双楼的声音有些冷:“不是空棺又如何。尸身已经腐朽,靠你自己能看出个什么,刑部又没有当堂立案,你去哪里寻老道的仵作替你验勘?”

    晏尘水抱着锹用力使了把劲儿,没挪动,琢磨道:“你想阻止我?”

    陆双楼笑了一下,“对,你要再挖下去,我就杀了你。”

    晏尘水惊吓了一瞬,皱眉道:“这不好笑。”

    “所以不是开玩笑?”

    “你觉得呢。”

    晏尘水低头看着还没挖穿的封土,自是一片漆黑,底下什么也看不清。

    他再次叹气,妥协道:“那好吧,保命要紧。”

    然后吭哧吭哧地把土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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