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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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她从前离开,恨她此时回来,又恨她终将再次离去。但又庆幸,她到底是可以走出去的。

    贺今行知晓对方难过,但他此时若出言安慰,无异于是另一重伤害。他无言以对,只能递出一方手帕。

    从前被送到景阳宫的三个孩子,从剑南路来的小孩儿离家最远,最年幼,也最无助。所以另外两个年长一些的对他总是有额外的包容与爱护,时至今日依旧是一样。

    顾莲子不接,他便抬手想直接替他擦掉眼泪。

    谁知少年脸一撇,躲开手帕。而后就这么梗着脖子,一副扎了根的架势。

    鼓声不知响了多少回,最后一个进城的人也走了。官兵们收拾桌椅路障,眼瞧着就快过来赶人。

    贺今行无奈道:“再不走,我要动手了啊。”

    他收好手帕,开始折挽衣袖。

    顾莲子最初没反应,无意中瞟到他的动作,一下转过去:“你,你,贺灵朝!”

    从前他赌气不回房间的时候,嬴淳懿来找他,就直接抓着他后颈处的衣领把他提溜回去;贺灵朝温和一些,会将他抱起来或者夹在臂弯里带回去。总之都不是什么有面子的方式,他们来的时候也会遣开宫人。

    但现在可是在大街上,还有这么多官兵!

    “那你自己走?”贺今行趁势擦去对方眼下的泪痕。

    少年僵了一瞬,然后一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贺今行徐徐地跟在他身后,殷侯府与公主府相距不远,正好同路。

    未走出多远,就见家中的马车停在路边。持鸳替了车夫的位置,笑盈盈地向他招手。

    他叫姑姑坐到里面去,自己来驾车,然后赶上前头的少年,“莲子,一起吧。”

    吉祥街与永定门隔了大半座城,就这么走得到什么时候?

    顾莲子恍若未闻,直直地往前走。夜风似有重量,吹得他双肩不时微微起伏。

    贺今行落后一步,放松缰绳任马儿慢悠悠地踱步。两边就这么并行。

    直到一处十字街口,顾莲子越走越慢,最后停步,转过身来。他是字面意思上的脸皮薄,从前一哭鼻子,脸颊眼周准要哭红。但此时却白着一张脸,只有眼里浮着丝丝绯红。

    今日天气晴好,他的声音却像过了雪似的:“贺灵朝,你自己回去吧。”

    贺今行已经下意识挪到另一边,为他让出了位置,闻言不由诧异地抬头。

    “你既然找到了出路,那就好好地准备。男女有别,我不该与你同车。”顾莲子说完,便拐了方向,走向别路。

    一排排灯笼亮起来,令有光处愈发明亮,光照不到之处,晦暗愈发浓重。

    少年身形隐没。

    持鸳挑帘出来,在贺今行肩上搭了件披风。

    这件轻薄的衣物惊醒了他,“我只是想送他回去。”

    “时日还长,主子总能等到机会的。”持鸳在景阳宫当过差,看着他们一起长大,明白他的心情。

    贺今行平息心绪,点点头。马车重新驶动,笔直向前。

    他顶着贺灵朝的名字活了十四年,这个名字几乎代表着他的过去。如今要弃名换身,与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联系也都将被斩断。

    但有一些东西,他不想舍弃。

    马车刚转进八宝巷,便见有人等候,却是顾横之。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青直裰,在夜里颜色近墨,但又与夜色区分开来;宽肩长臂,干净爽朗。

    “你怎么在这儿?”贺今行停车跳下去,又疑惑道:“大哥怎么没请你进府?”

    “我避开了。”顾横之眨了下眼睛。

    城门处不便停留说话,他就到侯府这边等。但要是和贺长期说上话,他就不能再等在巷口了。

    贺今行没想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而后莫名生出些笑意。

    他略略抬眼,便合上对方的目光,两个人慢慢地都笑了。

    持鸳从马车上下来,福身一礼,也笑道:“奴婢先独自回了。”

    贺今行颔首应了,又问顾横之:“你要进去坐坐吗?”

    “太晚了。”

    他只是想来看看。

    “那我送你回驿馆。”

    “好。”

    然而人一时却没动,贺今行微微一笑:“你也顾忌与我同车吗?”

    见对方面有怔疑惑,补充道:“我们方才从永定门入城,莲子喜欢待在那儿,就碰上了。我邀他一道回来,他不肯。”

    顾横之明白了,说:“他也不愿意和我共处。”

    他们兄弟只有在双方都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才能见面,见了面也恍若陌生人。

    “他心里苦,也不愿示人,所以要避你。但你们血脉相连,你又怎么不会难受呢?”贺今行有些后悔在他面前提起这事,低头说:“我曾想过求陛下恩典,但一直没有契机。”

    这个口不能轻易开,但达到五成以上把握的条件又太过苛刻,于是一年拖一年。

    顾横之:“不必求。”

    面见皇帝时,除非皇帝愿意提起莲子,他甚至不能主动过问。

    多言易错,错一句也是错。

    这个话题三言两语就让人难过,贺今行沉默片刻,转了话头:“走吧。”

    顾横之摇头,又点头,看着他难得迟疑:“我在想,坐哪里不会冒犯到你。”

    他现在是贺灵朝,郡主之身,应当有顾忌。但是,他摸了摸耳垂,“坐哪里都没关系,就当提前给陛下透个风。”

    反正他和他爹进京的消息,肯定已经报到了陛下那里。

    顾横之便不再迟疑,登上马车,弯腰坐进车厢里,然后把车帘挂到壁钩上。

    按常理,年轻男女同车,断没有女子在外驾车的。但贺今行是男扮女装,顾横之愿意把自己放到低处。

    这让贺今行有一种微妙的触动。哪怕他梳女髻穿罗裙戴面纱,对方不止对他明面上的身份谨守礼节,并且清楚地知道衣裙之下的人是谁。顾横之没有参与他的过去,却又和他的过去有了微弱但难以忽视的联系。

    当然,这本就是简单的事实,毕竟要“成亲”,互相交过一些底。但他心中为什么会升起几分怅然又庆幸的感触?

    他在对自我的疑惑中挽起缰绳。身后不远,持鸳在角门前见车马轻快地调头,才回身上前叩门。

    马车行一路行到正阳门,车上二人各自沉思,没有说过一句话。冬夜行人稀少,但一束束灯烛光从窗后门缝里透出来,令干冷的街市充满烟火气。

    贺今行想到明日的事,便提声叫顾横之的名字,想同他商议。然而叫了几声,后面才有回应。

    “如此出神,在想什么?”

    “间关车之舝兮。”顾横之正想到这句,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话一落,呆住的人就换成了贺今行,拉车的马儿也随之放慢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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