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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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三月,死于朔州。”

    “先帝亲征朔州期间,他寸步不离,守卫天子;也正是因为此。亲征大败时,贺风陵才百口莫辩,被打为国贼。”

    【但铁甲军三月出现在呼伦雪山,我母族的居所!】

    “确定是铁甲军?你须知道,亲征期间,所有兵马调拨权都归属天子。”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萧挽风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你父亲,从二月到三月,从头至尾,寸步未离开朔州。”

    这句确定,足够了。

    谢明裳抬起头,夜幕明亮的月光落在白瓷般的脸颊上,泪水纵横。

    她噙着泪花微微而笑。

    她不敢深想的种种最坏的可能,其实都没有发生。没有背叛,没有杀妻,没有弑父。

    天底下最令人恐惧的事,往往不是事实,而发源于内心的黑暗。

    经常郁郁寡欢的中年男子的形象,忽地清晰起来。眉目沉郁而刚毅,并不多言。言出必践。

    父亲这辈子最大的一次食言,兴许便是向天子承诺征伐回纥部落;他一生中最狼狈的一段日子,便是在大漠里苦苦追寻负气出走的妻儿。

    萧挽风问了两遍都得不到回答,不再追问,只把滚滚而下的泪水用衣袖擦去。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谢明裳想起了很多,很多。

    她张了张嘴。

    太久没有说话,以至于再度开口时,嗓音显得微弱而沙哑,几乎气声发音。

    “是你么?”

    萧挽风正在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了。

    目光落在她翕动的唇上,确认地停驻片刻。

    谢明裳在重复问他:“是你么?”

    问得没头没尾,然而萧挽风不需要更多。

    三个字,足够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得足够久。

    “是我。”他继续擦拭她湿漉漉的眼睫,沾湿的柔软脸颊:

    “二月走出雪山,你和我告别,让我牵走了雪钩。我继续往西南,绕过山麓,入凉州地界。”

    谢明裳委屈满腹:“你没来。”

    她等了他整个月。二月初等到三月初,直到族人出事,他都没来。

    为什么铁甲军精准地伏击了族人的居所?

    是父亲告密?被父亲麾下的将领们追踪?

    怀疑情绪最浓烈时,她甚至曾怀疑过,会不会是自己救下的少年,她无意中指给他族人的聚集地,被他告的密?

    谢明裳越想越气,抬高嗓音,气鼓鼓地重复:“你没来!”

    萧挽风放下衣袖,低下头,注视面前满腹委屈的小娘子。

    “我来了。”

    二月入凉州。只身一人,穿戴奇异,被当做奸细,扣住盘查了半个月。直到朔州那边相关官员赶来领人,两边核对无误,他才脱身。

    那时已入三月。朔州战事大乱。

    一个月内,他快

    马回返朔州,又来凉州,再返朔州。战时边境关闭,无故不得出关。

    四月,他从朔州再度横穿雪山。这次春夏天气,翻越雪山容易许多。

    他循着记忆追寻而去,只寻到战场满地尸骸。

    直到某日,无意中听到一桩奇闻传说,骆驼自大漠中驮出个小娘子……

    “听到传言,不知为什么,我直觉那小娘子是你,即刻赶去凉州边镇打听。”

    萧挽风平静地重复:“我来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白檀香

    马车在城外官道缓行。

    谢明裳蜷在车里睡了一觉。睡过去的时辰并不很长, 再醒来时,还在夜间。

    车轱辘滚动,夹杂有节奏的马蹄声。她掀开车帘, 迎面望见一只乌黑的大脑袋。

    乌钩不紧不慢地跟在车边小跑。

    夜风里夹杂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谢明裳深深地吸了口城外清新的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仿佛卸掉沉重的壳, 连呼吸都是轻盈的。

    她趴在车窗边,手肘枕着下巴, 冲外头喊:“殿下。”

    马上的男人听到动静,侧过头来。

    萧挽风眉骨棱角分明, 不苟言笑时便显得冷峻, 被他视线盯着,简短一两个字问话时, 时常令人感受压迫。

    如今他坐在马鞍高处,目光转盯片刻, 问:“醒了?”

    谢明裳偏不应答。粲然一笑,反倒又喊:“挽风!”

    萧挽风也不应答。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抬手勒缰绳, 拨转马头, 乌钩小跑接近马车。

    两边原本隔着三五步, 现今只相隔一臂的距离了。萧挽风抬起手,重重揉一把她浓密的乌发。

    谢明裳冲他嚷嚷:“得意有没有牵来?我歇够了, 我要骑马!”

    得意当然一路跟着车。

    顾沛又惊又喜,稀罕地追问:“娘子愿意说话了?”“娘子再说一句?”“哎哟,该不会只能跟殿下说话, 对其他人还是说不出话来?娘子, 说一两句试试看——”

    把谢明裳给烦得不轻:“你还啰嗦个没完了?闭嘴吧,把缰绳给我。”

    顾沛唰得闭嘴。谢明裳踩蹬上马,溜溜达达赶上前方, 和乌钩并肩骑行。

    启明星升在天边,亮堂堂的,早起的鸟雀在枝头盘旋。谢明裳目光里带喜悦,仰头打量枝头的鸟雀。

    “后面的不问了?”萧挽风问她。

    谢明裳带笑睨一眼。

    后面还有许多的细枝末节,远在朔州的少年郎赶到凉州,如何追踪探查流言,花费多少时日寻人……以后有时间,可以慢慢地细说。

    她现在不想再问了。

    仿佛堰塞湖般堵住她好几年的的黑暗情绪,满腹的委屈、怀疑、对旧人的不信任,被压抑的憎恨和自我憎恨……曾经不可碰触的巨大伤痕,如今可以碰触了。

    如同黑暗石洞劈开一道裂缝,阳光映照进暗处,积雪融化,缓慢消融。她只需更多的时间,让它自己消融殆尽就好。

    眼下,她想要更多的阳光照进来。

    “跑不跑马?”她指向前方官道。

    距离京城不远了。巍峨的城郭轮廓,在黎明前的晨光里若隐若现。约莫还有五六里地。

    萧挽风干脆地拨马往前:“跑。”

    谢明裳数数:“一,二,走!”

    官道上烟尘翻滚。得意嘶鸣着往前撒蹄子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原本还在缓行的两匹轻骑,瞬间消失在滚滚烟尘当中。

    被抛在身后的谢家护院和王府亲兵都懵了。怎么回事?三言两语,说跑就跑?!谢大郎君还在车里酣眠呢!

    谢家众护院护住大车,继续缓行,顾沛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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