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 6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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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骂天骂地连带了自己都一并鄙夷。

    仔细分辨,声音里,还有个极其熟悉的。

    被薛宅包揽,鬼哭狼嚎的女儿家,扯着嗓子痛斥不公。

    “老天你生我,为何偏偏让我阿娘是个妾室!”

    “爹爹怜惜我,为何偏偏抵不过嫡庶有别……”

    “要是生在北家就好了,那不管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都是老夫人的掌中宝,心肝肉。”

    “我恨啊,我恨啊……为何到头来只有我逃不出这高墙……”

    嘶哑声尽。

    斐守岁猛地转过身,妖身灰白的瞳看到偏门里,梧桐树叶一夜间积满了游廊。

    枯黄之上,是一具头颅流血的女尸,正一步一步朝偏门走来。

    绣花鞋踩实落叶,响声脆如干瘪的肋骨,一瘸一拐。

    老妖怪微微瞪眼,见着女尸伸出手,手掌上满是深红血痂。指甲间缠绕好些青丝,勒得手指又青又紫。她污黑的发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血痕赤裸裸地挂在脸颊两侧。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呜……我的心好痛,你偏还承认了!”

    什么?

    斐守岁微微退后,女尸已经凑在偏门上。

    那尸首靠着偏门,贴合冰凉的木板,好似偷听主人家闺中事的小厮,用双手不停地撕扯纸窗。

    听她说:“我想逃……是何人困我在此?”

    猩红的眼珠突出,近在咫尺的小脸,是阮沁夕。

    困她?

    斐守岁打眼看到的只有抄家灭门的封条,上头落得辛酉年十一月二十日,红章辨不出是什么物件。

    只听女儿家忽然奋力拍打木门,一呼一吸之间,她张大嘴,是没有舌头的白牙,血淋淋的喉管。

    斐守岁不自知地往偏门前靠,在薛府门口挂着的纸灯笼下,他屏住了呼吸。

    “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惨啊,我好惨啊,有娘生没娘养,呜呜呜……平白落得空欢喜一场……”

    斐守岁皱着眉,他只听过骂人之话中夹着“有娘生没娘养”,这是头一回见人顾影自怜的。

    阮沁夕呜呜地哭个不停,这与斐守岁遇到的其他厉鬼不同。别的鬼总想着拖人一块儿下地狱,而阮家二姑娘似乎……

    慢慢的,女儿家不砸门了,她顺着坐在地上,开始给自己盘起麻花辫。

    “嘻嘻!”

    阮沁夕扯下一根长发,舔了舔,左看右看,将麻花辫一股一股绑好。

    她笑说:“绑好了给薛郎看,他定会喜欢的!”

    薛谭……

    斐守岁看女儿家的眼神冷了不少。

    “薛郎定会同我结伴去地府呢,我等着他……我等着他……那儿这么冷,我一个人去不成,不成……”

    “这儿是他的家,人啊,总是要回家的。不回家怎么成,不回家就不孝顺!薛郎怕老夫人,薛郎怕跪祠堂……只要薛郎回了家,我就带他走……薛郎独独不怕我,因为我呀最喜欢薛郎了……”

    “最喜欢……”阮沁夕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她喃喃自语,“他才不喜欢我……要是喜欢为何不明媒正娶……”

    灌入冷风中的是女儿家的哭声。

    斐守岁抽出腰间画笔,却见阮沁夕没有怨气的魂魄,孤零零地摸着麻花辫。

    怎么到死都不生气。

    老妖怪蹲下.身子,手掌移到女儿家背后,低语:“你想要解脱吗。”

    女儿家浑身一颤,看着浓夜,她悠悠地转过身,欢喜溢出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拳头砸在偏门上,像是打更人的竹棒子,一下接着一下。

    “薛郎?是你吗薛郎?”

    “……”

    老妖怪无可奈何地笑了声,这又窄又高的白墙,竟生出这样个痴情种来。

    就听着女儿家一锤跟着一锤,混合着她死去的心跳,寂寥的夜,卷过三两枯草便一散而空了。

    斐守岁没有回应她。

    听不到动静,女儿家不再砸门,她睁大眼,紫胀的手指划过木板。木板扎进她的指缝,她也不哭,也不喊疼。

    痴痴地说:“怎么可能是他,我这是在骗谁呢。”

    仰首,见到的不过深灰色砖瓦,又黑又重的门。

    阮沁夕抱住自己,惨笑道:“没了后路,我又能去哪里。”

    “阮姑娘,”

    斐守岁用术法唤了声,“八年前你若不去寺里,可曾想过今日。”

    话落。

    那双手垂在了身边,微微抬起眸子,女儿家一声不吭地盯着黑色的门。

    没有舌头的嘴巴,半开。

    “八年前……寺庙……”

    阮沁夕愣了半晌,她反复念叨着斐守岁所说,似是想到了什么,见她捂住了嘴,与方才的落泪无声不同,她拼了命地咬唇,抽泣还是止不住地逃出来。

    用手心试图拦住呜咽的声音,但哭声不听她使唤,如秋潮高浪拍打礁石。

    她初次来到人间时,也这般哭过。

    渐渐。

    泪水洗净了阮沁夕脸上的血渍,她的魂魄在风中一点点变亮。

    黑色宅院里,单薄的魂,白如纸张。

    风忽地吹过,原本融在夜幕的她,正升腾,飘出了薛宅,飘出了高高的院落。若是白日,这样的高度可以看到整个海棠镇的花。

    她是一只纸鸢。

    陆观道看到了浓云下唯一的亮光,小孩怯怯地拉住斐守岁。

    “好亮的星星啊。”

    “嗯,很亮。”

    斐守岁收起画笔,掐诀幻出一根连接纸鸢的墨线,一把剪子。

    剪子递给陆观道。

    “剪断她。”

    小孩接过剪子,没有犹豫。刀片切合的瞬间,墨线四散成黑夜的眼睛。

    纸鸢再也困不住了,她飞起来,在初冬的冷风里,飞得很高很高。直到飞到了天的那一头,好似就要离开世间了,一支长箭从天空另一边而来,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

    划过天际的光亮,刺进了她的灵魂。

    纸鸢在空中扑腾几下,坠下去,越坠越快,最后倒入了大红色海棠花里。

    像是在燃烧。

    斐守岁双目一黑,一口鲜血从他的喉间喷出。点魂的术法被打断,反噬如毒蛇撕咬伤口。

    他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小孩,笑问:“顾大人,这是捉她,还是捉我?”

    身后的小孩眨眨眼:“没见到人。”

    “你别说话。”

    “唔。”

    陆观道蔫蔫地垂下脑袋。

    须臾。

    路的尽头走来一人。

    小孩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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