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 17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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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依旧浩浩荡荡向前,无疑于立高碑于敌前。”

    燕绥淮掸去身上沙砾:“怎么?你想要我们兵分三路,各自为营,奇袭敌军?”

    宋诀陵点头,说:“如今伯策不断退后,无疑是在引你我深入漠北。管他是否布下天罗地网,我没有要退回关中的心思,索性佯装着计,随风而动。”

    “佯装着计掩人耳目自然好,可势必需要一支兵马直冲秦人,以蒙蔽敌军。若当真如此,那路人马无疑于献祭送死。”燕绥淮搓着刀柄。

    “是。”宋诀陵毫不遮掩。

    燕绥淮叹口气,说:“也罢,能救多少救多少,那便由我行中路。”

    俞雪棠轻呲一声:“你们都给姑奶奶我用心掂量掂量轻重,我们仨当中,死我一人才最不可惜,怎么着都该是我。”

    燕绥淮闻言登时开嗓阻挠她,宋诀陵蓦地沉声说:“都别争了,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已安排好了,由我亲自领兵前去。”

    眼看那燕绥淮愀然不乐又要发作,俞雪棠赶忙把他拦了,说:“甭跟诀陵哥犟,你拗不过他,如今咱俩跪下给他几磕头才是对的,以示感恩戴德。”

    北风穿甲,常人离火几寸便能冻得发抖,然这三位土生土长的北疆人,却只觉着此刻闷热得发慌儿。

    良久无人言,末了栾汜给他们上饭,问他们:“怎么都不说话?您几位这会儿都在想什么呢?”

    俞雪棠勾唇说,想明儿会不会更冷。

    燕绥淮说他想他爹娘,俞雪棠骂他放屁,想男人罢。栾汜闻言便问他是否想他爹了,燕绥淮差些暴跳如雷。

    轮到宋诀陵,他仍旧一声不吭,栾汜见状便噤声退下了。

    ***

    宋诀陵将自个儿的排布说与麾下听时,营中无人生怨。那位被派去与宋诀陵同领这路兵马的大将曹结,便吆喝着要同弟兄们好好吃一回酒,日后好上路。

    夜深,曹结高举酒罐仰天笑:“弟兄们,今儿天寒得很,冻得人牙都快掉了!咱们敞开肚子吃啊,把身子暖了!”

    悉宋营众声喧哗,知苦尤笑,那曹结料理完这头事,跑到宋燕俞三人那儿,盘腿坐下来。

    “曹叔,拉您下水,落珩含愧。”宋诀陵开口。

    曹结随意搓了把髯胡,说:“‘古来征战几人还【1】’呐!叔同你说,这一切皆是天公注定!——不过落珩,你如今当真啥也不挂心上?”那人对嘴吃酒。

    “牵挂么?我爹不信鬼神……”宋诀陵把头摇了一摇,笑起来,“可我偏偏想要这时能有人给我烧柱香。”

    “瞅你小子那话!”曹结道,“你才不是想要别人给你烧柱香,你是想要‘那位’给你上香祈福!”

    “哪位?”

    “你心里那位!”曹结把酒壶捧怀里笑,“你曹叔我当年是何等的情场高手,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就想瞒过我?”

    燕绥淮和俞雪棠皆识趣地闭着嘴,那宋诀陵倒难得话多,他说:“要想那位给晚辈上香?做梦!晚辈在那人心里,屁也不是!”

    “喔!竟还是单相思?”

    “那人成亲了。”宋诀陵说话时指尖略有颤动,“我也成亲了。”

    曹结挠着鬓角:“这个嘛,曹叔理解你这般瞧他人院里果子的心思……啧难办!你来日打仗事毕,再去十六州里走走,寻个新欢好……嗐!曹叔看你不如同雪棠生米煮熟饭!她多好个姑娘……”

    俞雪棠圆眼一弯,插嘴说:“曹叔,若要雪棠假戏真做,雪棠毋宁死。”

    “那绥淮小子呢?”

    “当下便死。”俞雪棠果断道。

    曹结纳罕道:“他俩小子身世好,功夫好,颜容好,又是咱们北疆的好儿郎,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是呀,他俩多好的人儿,”俞雪棠打量着手上刀光亮的剑身,喜上眉梢,“您就凑活着嫁了呗?”

    “……”

    宋诀陵替那支吾说不上来话的曹结解了围:“晚辈们这会儿连与周公会面尚且不得,哪有功夫同月老相见?还是先去同阎王爷论论生死簿上的日子几何罢!”

    “今夜便是用来一醉解千愁的,你还在这儿嘀咕生死之事,合该掌嘴!”

    “欸!以吃酒替掌嘴!”宋诀陵适才拿酒温手,一直没喝,这会儿才囫囵进肚一杯凉的。

    “你也就搁你曹叔跟前唱欢泼戏,听士卒们说,你平日里就是块捂不融的积冰!腰腹瘦劲,倒是能憋事儿!”

    “他憋事?他是不把事儿当事儿!”燕绥淮哼唧道。

    曹结说:“这就是你不懂,阿陵他只是口拙,他的冷情不过是装出来的!”

    宋诀陵矢口否认:“曹叔,您吃醉了。”

    “甭说些鬼话,回头领曹叔看看那位叫你神魂颠倒的人儿!记住没?”

    “记住什么呀,人家都成亲了!”俞雪棠道。

    “唉!你说就他宋落珩这眼高于顶的臭性子,碰上个中意的人儿何其难!——好容易找着了,竟是单相思!咱们这些打仗干杀人勾当的,得挨着活人吸点人气,不然准要活成鬼!”

    “我不懂。”宋诀陵说。

    “你小子不懂?那么你俩呢?懂不懂?”

    “不懂。”燕俞不乐意接那烧起来的火盆,索性同声一辞。

    “我就说你们皆是群乳臭未干的小鬼!”曹结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淌出来,他怕会凝在面上,只连忙抹了,还展臂揽住宋燕二人的肩,又说,“你们曹叔我来日若是出了啥事儿,你们可得多关照关照你们叔母。她眼下手里银子该是够用的,你们偶尔去瞧瞧她便成……记着同她说,别再记挂我了,若是有了别的欢好,想嫁便嫁,甭顾忌我这么个地下人!”

    “曹叔,风大,落珩听不清您话。”宋诀陵那对凤目依然不露情绪,仅转了话头道,“欸,又下雪了,这会儿鼎州城内该开腊梅了。”

    “叔知道你喜欢梅!——你们这些臭小子小时候,意清看初花,雪棠看花上虫,迹常小子啥花都不看,绥淮小子啥花只要漂亮都看,云承小子只看那些快蔫死的,你小子则只看冬三月里的腊梅!”曹结饶有兴致地说,“那会儿你曹叔我也才二十余岁,专门被派去照料你们这些个小鬼头!”

    曹结说着,眼眶又红。那三人抿唇一笑,皆伸手去拍打曹结的宽背,嘴里念上些宽慰话语。

    ***

    宋诀陵已是三日未眠,这会儿陪着曹结吃了几壶酒,眼皮子重得有如拴了几钧重铁。

    “阿陵啊,阖上双眼睡。”曹结说。

    宋诀陵摆手说无妨。

    “嗳快些倚在曹叔肩头睡会儿!你呀从小逞强到大……真是,多多顾惜身子罢!”

    宋诀陵到底听话,于是歪了身子,抵住那汉子粗厚的肩头。

    堕入久久萦绕不散的魇梦前,他先梦了季徯秩,梦见季徯秩跪身佛堂,嘴中念着他的名。

    宋诀陵被酸水浸满,不禁想,是他的气运已经好至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还是他此时眼前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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