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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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入扣,绝非巧合。

    天子心头震惊,继而又联想到一件事。

    沈馥之是行伍出身,是时震一手提拔起来的校尉,后来,时震以为,以沈馥之的才干应当有更大的作为,便将他举荐给了长平侯。

    长平侯是谢翊的亲表舅,也是当年最大的二皇子党。

    沈馥之做了长平侯的亲信,二人一见如故,情谊甚笃,有“管鲍之交再世”的美誉。

    当年,沈馥之因为叛国之罪被射杀,长平侯也在此战之中受到了牵连,被褫夺兵权,贬下潮州,一蹶不振。

    此事最大的获利者,正是那逆子孽障。

    若果真如此,谢煜出卖军情,勾连外敌,便是死罪难饶。

    “不仅如此,”在伏倚等人都露出震惊之色,不敢再放沈栖鸢往下说之际,沈栖鸢却接着道,“溅雪峪惨败,业军丢了十座城池,也与太子殿下有关。”

    伏倚等人均虎躯一震,生怕陛下再也听不得此话,目光在陛下与沈栖鸢之间逡巡,示意沈栖鸢如此已足,切莫再往下深讲。

    沈栖鸢咬住了唇瓣。

    陛下至此,已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他长叹了一声:“沈氏,你接着说。”

    沈栖鸢向一旁伏倚道:“请内官将我包袱里的印鉴取出。”

    伏倚刚才翻出包袱时,便知道这包袱里不止有一件证物,他将信将疑地取出来,包袱中有一盒子,盒子里盛放了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雕成了比目鱼纹样,色泽质感都上佳。

    他连忙捧起这块玉佩,交给陛下。

    天子看了一眼。

    沈栖鸢目光坚定:“这是太子与北戎人用来联络的印鉴,是时彧俘虏了北戎王子之后,从他的身上摘下来的,小王子已经对一切供认不讳,当年太子的确与北戎有过交易往来,当时的密信他们已经遵照约定全部销毁,这枚信物,是小王子觉得漂亮美观,所以留下来戴在身上的。”

    天子一顿,有种一切疑难迎刃而解,终于恍然大悟的开朗:“时彧俘虏了北戎王子之后,那逆子,担忧自己做过的罪行暴露,便着急地逼宫反了。”

    陛下相信了。

    沈栖鸢心中萌生出希望,她虽不能动,但还能伏在地上,行稽首大礼。

    “陛下。”

    天子垂目。

    沈栖鸢声音朗朗,脆如珠玉相击:“太子陷害我父,蒙北戎出兵,将我父亲射杀在城外,后来因此受了北戎要挟,替他们出卖了溅雪峪设伏的消息,一步错,步步错,其罪难恕。民女深知,以民之身状告宗室,必受极刑,方可御前陈词,可民女仍然要告。只求陛下,洗刷沈家之冤……”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竟能有这份魄力与气节,至纯至孝,多少须眉亦有不如。

    天子的眼瞳中浮露中一丝动容之色。

    沈栖鸢嗓音颤抖:“求陛下,开恩……赦免民女父亲的罪过,为他,平反昭雪……”

    她什么也不想再求,只想父亲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天子将双手合拢,诏书与印鉴合二为一。

    从伏倚逆光的角度看过去,陛下仿佛一瞬间沧桑了许多,两鬓多了几缕雪白的发丝。

    惆怅、愧悔、愤怒、失望,重重交织、裹缠。

    倘若不是谢煜兵行险着,要弑君夺位,今日沈栖鸢的话,他未必会全信。

    对于那逆子,他竟还存了几分希望,如今看来实在是笑话。

    他终是自嘲道:“祸起于萧墙,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朕之过。”

    他不养,不教,但错误地给了谢煜希望,他偏心,有失公允,挑起了兄弟之间的纷争。

    这一切根源,全在于己。

    天子负手走出了大殿。

    飞雪连绵,也不知有多日了。

    站在太极殿前,近乎整座长安在望,无数楼阙宫室,都成了玉殿琼楼,在漫天飞雪之中巍巍静默,似一座跨不过的巨山。

    伏倚等内侍官追了出去,随行伺候在陛下身侧。

    沈栖鸢的身体无法自己挪动,仍伏在担架上动不得。

    远远地,忽听到晦涩的沉嗓落入耳中——

    “太子已被贬庶人,朕会将他流放梅州。然万般之孽,罪在朕躬,朕无省己错,无法执权,他日,朕会降下罪己诏,以责己之过。”

    沈栖鸢屏住了呼吸,听到那个声音仍然源源不断传回。

    最后一句是——

    “已故游骑将军沈馥之,忠勇骁悍,其心昭昭,可比日月,无奈受奸邪诓骗,殒身不恤,朕亦受蒙蔽,亲信谗言,远离贤臣。加沈家之罪即日废除,追封沈馥之为怀化将军,上凌烟阁,列位七十二名将,享万民香火。”

    这是沈栖鸢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段话。

    她欢喜释然,紧绷的那根弦也舒缓了下来,精神瞬间便瘫软,一跤跌入了梦境。

    等醒来时,她人已经回到了伯府的波月阁寝居内,正趴在床头。

    身后的伤依然一动便疼,这让她根本无法行动,只能趴在榻上将养着。

    画晴将沈栖鸢照拂得无微不至,而且据她所说,她照顾病人很有经验的,夫人定会平安无事。

    沈栖鸢柔声浅笑:“你是说,之前少将军被杖刑五十,也是你看顾的?”

    画晴自是狠狠摇头:“才不是呢,少将军被打得狠,但他身体底子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下地活动,压根用不着奴婢们服侍,只是夫人您身子柔弱,才需要好生将养着。”

    沈栖鸢抚了一下画晴毛毛躁躁的头发,和颜悦色凝着这小丫头:“少将军在给我的信里说,等过了年节,他们就可以动身启程了,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就能回长安。”

    小丫头怕时彧,怕得要命,一听说这话,霎时脸都白了,凄凄惨惨地道:“夫人,这可怎么办呀?”

    沈栖鸢轻笑:“怎么了?”

    画晴的小手悄摸儿指了指夫人的臀:“我们没有遵照少将军的嘱咐,好好看顾夫人,害得夫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人都躺在病榻上了,要是少将军见了,他,他会不会……”

    沈栖鸢眸中泛着星星笑意:“我一定会在那之前好起来的,只要你们不说,他不会知道。退一步来讲,就算他知道了——”

    画晴瑟缩得鹌鹑一样,身子直打寒颤。

    沈栖鸢见她无助惊惶的模样,握住了她的小手,“你放心。就算少将军知道了,我也会拦着他的,不会让他和你们为难。这么久了,少将军应该了解了我的秉性,知道如果我铁了心要受刑,你们谁也拦不住。画晴,你看,现在的结果多好啊。”

    这正是她要的,她想了很久的,最好的结局。

    画晴茫然着,把沈栖鸢的话想了想,大抵如此。

    沈家的案子翻过来了,这意味着夫人再也不用背着一个罪臣后人的名头,可以正大光明地活着了,相信少将军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沈栖鸢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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