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 9、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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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相府距离城门不远,蔺昭等人出府不久,就偶遇一波入城人潮。

    拄拐的,扣碗的,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只一双眼睛精亮,不惧守城侍卫的阻拦和鞭打,老鼠一样往城内钻。蔺昭和张公公的轿子皆被阻停。

    张公公挑帘张看,冲口而出:“流民?”少倾,攒眉呢喃,“好多年没见这么多了……”

    元德和调露年间,或兵连祸结,或百废待兴,日日有逃荒的流民窜至京师,后来渐渐少了,时间一久,人就淡忘了这事,现在见着只觉陌生。

    等张公公回神,扭头侧望,另一只轿子里的蔺相早挑帘吩咐完手下,相府护卫正协同守城侍卫聚拢流民,引往粥棚。

    张公公眯眼,落下轿帘。

    越往皇城深处越热闹,禁宫外的青龙街是去东市的必经之路,乌压压的行人。挑担的边走边吆喝,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伉俪携风车,阿爷驮小儿,小儿不慎失手,跌脏了糖葫芦,叽喳哭啼。两顶轿子如常穿越人潮,蔺昭下轿整冠,步入宫门,霎时进入另一个迥异无声的世界。

    琉璃瓦金甲一般,辉煌盛大,气压山河。宫人内侍络绎不绝,却井然有序,不仅垂首闭唇,噤若寒蝉,且连脚步声都没有,这世间所有的喧嚣都被铜钉宫门隔绝掉,禁宫内只有穆然沉寂,惮赫天威。

    蔺昭亦无声,到御书房拜见圣人。

    圣人今年五十有五,却仍身形清瘦,不见臃肿,虽然眼颊皆有下坠,但依然能从他极好的骨相里窥出三、四分年轻时的风貌。

    圣人正襟危坐,应了“平身”,而后拾起桌上一本奏疏,抬了抬:“昨日递上来的,你怎么看?”

    蔺昭站起近前,双手恭敬接过奏疏,躬身详阅,原来是言官姜英格‘恤狱讼’的谏言。

    蔺昭施礼:“回陛下,我朝高祖祖训,‘诸臣民所言有理者,既付施行’,姜大人理有所据,句句属实,肺腑赤心,臣以为,可以采纳。”

    圣人抿唇笑出一声:“可姜英格还奏请亲自施行。”

    蔺昭闻言神色骤凛,静默须臾,垂下眼帘。

    “爱卿有什么看法,但讲无妨。”

    蔺昭这才徐徐开口:“春官不参冬署,兵司不分曹刑,历来诸官各司其职,越于职之外,必不精于职之内,姜大人既为言官,怎可代庖刑部和御史的事?”

    “是啊,越于职之外,必不精于职之内……”圣人脸上笑意更甚,盯着桌面,轻叹,“蔺爱卿,你也知道,那给楚王送美姬是你的职责吗?”

    听见皇帝这么说,蔺昭心内并不惊讶,早预料甚至一直等待着这一刻,面上却装出兀然惶恐,噗通下跪:“陛下恕罪!”

    声音发虚,胸脯起伏喘气。

    圣人厉哼一声,从手边笔架上扯下一支紫毫,猛地朝蔺昭掷去。蔺昭明明可以躲,却扮演浅薄小人,脸上满是被揭穿后的心虚、怯懦和无措,动作亦因天威震慑而迟缓,额头被紫毫叮中,顷刻见红。

    蔺昭随后才伏下身去,匍匐不住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圣人眯眼瞧着,见蔺昭脸上全是汗,身上也被汗湿粘着,才再开口:“说说吧,你是哪根筋不对,怎么想着给楚王送美人?”

    蔺昭心倏收紧,对圣人愈发提防,磕头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滞停顿:“陛下饶命,是小人眼皮子浅,想着之前同废太子走得近,小人,小人只是走得近,绝非结党!愿以十族起誓!”

    蔺昭“语无伦次”,头磕得一下比一下响,额上被戳破处很快磨破皮,翻出血肉:“上月、上月出了那事,小人慌得很,怕、怕、怕、怕连带,就脑子一抽,赶紧讨好九殿下。”

    “小人猪油蒙了心!贪权慕势,做出暗室亏心之事,还望陛下饶命呐!”蔺昭磕着磕着,竟“吓得”哭起来。

    佞臣谄媚,趋炎附势,天子理当盛怒,眼前的圣人却冁然一笑,似乎十分满意蔺昭满脑肥肠的样子:“好了好了,别哭了,下回莫再教坏楚王。朕真怕再吓你一下,你要在这御书房里尿裤子!”

    如此羞辱之语,蔺昭暗暗咬牙,面上却“吓得”赶紧止哭,却又没法即刻收住,吸了吸鼻子,反倒流涕。

    圣人哈哈笑了两声,开口似要继续调侃,忽听门外奏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求——”

    话还没说完,一阵清香从蔺昭身边拂过,皇后已等不及破门扑入圣人怀中:“裕哥——”

    直呼皇帝卞裕的大名。

    圣人双臂习惯性将皇后搂紧,视线斜瞥蔺昭,淡淡下令:“蔺相言行不端,杖责五十。”

    本来还打算警告蔺昭,别再在楚王身上打主意,但皇后来了,就此作罢。蔺昭即刻被御前侍卫拖走,痛哭流涕间他偷用余光窥向上首,也逾五十的皇后依旧乌发云鬓,青春不减,而她颦蹙嗔忧,始终是二八少女的神态,天真无邪。

    她好像被圣人保护得极好,永远是未出阁的少女,不知阁外苦难。

    蔺昭的心情瞬间糟糕至极,冷如冰,硬如铁。他的心里其实没有一滴眼泪。

    他被侍卫摁着趴下,光天化日下扒袍褪裤,板子重重落下,噼啪声响回荡,皮开肉绽,开花一般。

    疼吗?

    蔺昭不觉得,在侍卫宫人皆未留意时,他的脖颈悄悄绷直,看向前方空旷无人处,眼眸漆黑犹如吞噬一切的深渊。

    杖责声是耳畔的配乐,他心底恨恨且冷冷地回响着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

    多数官员挨过五十杖后都奄奄一息,躺着被抬回去,蔺昭却手撑条凳子,重新站起,侍卫见状急忙搀扶:“大人——”

    蔺昭将胳膊抽出,淡道:“不必。”他朝诸侍卫轻柔一笑,“多谢。”

    谢施杖责。

    而后正官帽,理衣袍,将额上和身上的伤全遮住,而后面朝紧闭的殿门,恭敬拜上三拜,亦谢过圣人。

    蔺昭转身朝宫外行去。

    若要迁就臀上的伤,就该走慢些,放松些,一瘸一拐的姿势虽然不文雅,但不容易疼,蔺昭却冉步端行,始终如一,绽开的皮肉磨蹭里衣,血水浸蔓。

    出宫上轿,谈笑自若,候着的家丁轿夫无一人察觉异常。回到相府亦如是,梁彻、妙仪乃至公孙明方没一个瞧出端倪。

    公孙明方甚至领着长公主府的家奴来递请帖,下下个月初一,长公主由讲局办一年一度的凤凰湖船宴。

    “劳烦小哥带话,多谢长公主美意,下官若得闲暇,定然赴约。”蔺昭收下请帖,不咸不淡,笑意不达眼底,“公孙。”

    “属下在。”

    “带这位小哥去领赏。”

    “多谢相爷,多谢相爷!”家奴喜笑颜开,“相爷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其实带不带无所谓,因为大伙都晓得,蔺相虽然每年到场,不曾缺席,却年年都来得迟,走得早,并不热衷。

    家奴瞧公孙面上也是淡淡的,哪会料到这相府上下都在算计今年的船宴。

    家奴随公孙明方退下,蔺昭关紧房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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