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春雪(重生): 15、殇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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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风急,哭声被穿林风扭曲,透出几分毛骨悚然的凄厉。

    盛令辞循声走进去。

    一个身穿普通布衣的士兵靠在一棵被雷劈断的枯树旁痛哭,他背对着盛令辞,腰部前倾下弯,整个人蜷缩着,样子异常痛苦。

    盛令辞一下子没认出是谁。

    这哭声不激烈,断断续续的一抽一抽,像是怕人听见,透着满满压抑。

    盛令辞莫名屏住呼吸,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后面有人,像只受惊的小鹿跳起来,同时立刻止住哭声回头看,眼神警惕凶狠。

    “谁?”

    他的语调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哭腔,手下意识放在腰间的匕首上。

    盛令辞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脸。

    洛以鸣。

    他脸色发白,眼神哀伤,满脸泪痕却强撑着不肯再露出一丝脆弱。

    洛以鸣看清来人后征松片刻,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胸口,面朝他立正,背脊倏地一下挺直。

    “将军!”

    饶是洛以鸣的速度再快,盛令辞也看清了他藏着掖着的东西。

    是一封信。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他装作没听见洛以鸣在哭。

    洛以鸣马上道歉:“是,将军!我立刻回去。”

    盛令辞不是个苛责的上司,他略一思考,想到今日是送家书来的日子,这孩子大抵是想家了。

    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

    洛以鸣行了个军礼,低着头跑开,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他临走前瞥了一眼盛令辞身上的衣服。

    盛令辞目送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心口的大石头愈发沉重。

    心跳没由来加快,到最后变成一种难以忍受的顿痛。

    即便是在梦里,盛令辞依旧能感同身受。

    风更大了,树枝如同鬼魅般摇曳,张牙舞爪,吹乱他的发。

    他想要提步离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狂风越发猛烈,他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又身处议事大帐,面前摆着一副沙盘。

    看地形,是东部海域,代表海的地方散布着许许多多的小船模型,上面插满小红旗。

    敏锐的嗅觉让他霎时意识到这代表的是东部海寇。

    大陵在建国初期,海寇趁当权者忙着收拾北蛮的烂摊子,悄悄召集人手形成一股猖獗的势力,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

    圣武帝曾御驾亲征,连同苍云九州镇南王以及归附的游牧部族一同对抗。那一战大获全胜,镇南王亲自带队捣毁海寇老巢,从此百年内再无隐患。

    但五年前一场百年难遇的水患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们最后迫于生计无奈落草为寇,渐渐有了当初海寇的雏形。

    然而当地官员不但没有及时制止,反而与海寇勾结,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直到当地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爆发动乱,朝廷才知道这件事。

    梦里的盛令辞眼眸半眯,他最近是有消息听说通州那边不太平,莫非指的便是这件事?

    “报,将军!我们的人已经登上贼寇首领的船只。”

    还不待盛令辞说什么,另一个传令兵从营帐外走来,脸上喜色清晰可见。

    “将军大捷!咱们的人斩下贼寇首领,他们溃不成军,已经投降了。”

    盛令辞没想到这仗打得这么快,他听见自己问这位勇士是谁。

    “从五品千户洛以鸣。”

    盛令辞有片刻恍惚,似乎没想到是故人。

    其实也算不上故人,梦里的他和洛以鸣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最普通的上下级。

    没过多久,他见到洛以鸣,战场对他的改变很大。

    他的身上早已没有青涩之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郁,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刀刃,一眼看去令人不寒而栗。

    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耳根划到眼皮下,离劈裂右眼只差一寸,足以让人想象当时情况之凶险。

    盛令辞对这样凶狠的洛以鸣感到陌生。

    在他印象里,洛以鸣还是那个“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的意气少年。

    而不是如今这般死气沉沉,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盛令辞喉结微酸,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洛百户,此次你立了头功,除了加官进爵,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盛令辞还记得受洛回雪之托要照顾他弟弟,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自己有负于她的嘱托。

    等凯旋回朝,洛回雪看见她的宝贝弟弟破了相,怕是要伤心难过。

    洛以鸣单膝跪在下面,嘴唇蠕动半晌:“确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盛令辞想弥补自己的失职。

    洛以鸣直勾勾看着盛令辞身上的甲胄,字字铿锵道:“属下想要将军身上穿的软甲衣。”

    “大胆!”

    旁边的副将怒目圆睁,长臂一指骂道:“竖子尔敢!当真以为自己立了什么大功,居然提出这等狂妄的要求!”

    软甲衣是三品以上武将才有资格穿戴,洛以鸣这番话不啻于在狮子大开囗邀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洛以鸣沉抑的双眼里出现些许慌乱,旋即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将军身上的软甲衣乃是亡姐亲手所制,我只想留个念想。”

    他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到最后带上几分哀求:“属下可以用这次的全部功劳换取,求将军成全。”

    说完,他朝盛令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盛令辞心神大震,向后倒退一步。

    亡姐。

    盛令辞从梦里醒来后第一时间翻出藏在湖绿绸缎枕内的香囊,颤抖着手拆开。

    香囊细致地分为内外两层,内层装了丁香、薄荷、艾叶和陈皮等常见的驱虫药材。

    盛令辞将它们一股脑地倒在掌心,动作急促,有不少药材散落在被褥上,他却置之不理。

    清空香囊里的东西,他将整个香囊翻过来,在底部摸到一个略微凸起的刺绣。

    盛令辞瞳孔猛然一缩。

    拿起香囊对准月光的簌簌清辉,底部有一朵奇怪的小花,一半黄色花瓣,一半白色长针。

    “我阿姐有个小习惯,她会在自己的绣品上做一个隐秘的记号。”

    盛令辞回忆梦中洛以鸣的描述。

    “是金簪草和它花落后长出的白色绒球。”

    金簪草成熟后,种子会变成白色蒲公英。

    风一吹,它就能自由地去远方,落在任何它喜欢的地方。

    盛令辞在床榻上枯坐一直到天亮,直到吉胜来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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