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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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包袱我来拿罢。”

    “不用,免得叫人瞧出来,你就叫我林六。”阿宝刚下车时还有些紧张,越走越松,此时天色渐暗,街上没一个人瞧得出她是女儿身。

    她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走过街市时,卖花摊子上的卖花女,还多瞧了她几眼。

    阿宝还以为被她瞧出了破绽,盯着她看一眼,那卖花女子竟红着脸转过头去。

    走到左右谏司衙门后巷,陈长胜便站在阿宝身前,将她挡住:“等会金禄会出来将您带进去。”

    到这时,他还想一劝:“六……”

    “林六。”

    “您还是改个主意,我进去纵被拦住了盘问也没什么,要是您被拦住,荒乱之中现了形迹……”

    那他就算万死,也抵不了罪。

    阿宝的头发梳成小厮模样,脑袋上巾帕扎得牢牢的,戥子试过,扯都扯不开,只要她自己稳得住,就不会露形迹。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真等衙门后那道黑漆小门一开,阿宝还呼息微滞。

    她强自镇定心神。

    陈长胜已经上前半步:“金大人。”

    金禄手背在身后,上下一扫,灯火昏黄,他没瞧出来,只是一点头。

    陈长胜身子微侧:“这是林六,府里派了他去给公子送衣。”

    “怎么不是你去?”金禄随口一问。

    陈长胜早就想好了说词:“金大人有所不知,我常跟在公子身边办事,在京城中难免有熟人,若是被人认出来,金大人岂不担了干系?”

    金禄一点头:“有几分道理,你想得倒仔细。”

    确实是个能办事儿的人。金禄说完又冲阿宝道:“跟上罢。”

    阿宝跟在金禄身后进到门中,那道窄门缓缓阖上了。

    陈长胜心惊肉跳,不住在后巷子里头踱步,紧紧盯着那道门,也不知公子出来,要怎么发落他。

    阿宝跟在金禄身后,她不敢多看,但衙门后门就靠近监牢,还未走近就听见呼嚎声,跟着又闻见了血腥味儿。

    金禄道:“前两日下雨,正好把人提出来冲一冲。”

    他一面说一面想,不是陈长胜送进来更好,陈长胜是长年在外头跑事的人,骗不了他。

    这个年轻面嫩,吓他一吓,他回去自然说得凶险万分。金禄倒不全是为了钱,是想等到裴观跟了齐王,也得承这份人情。

    阿宝低着头,进来之前她还心口发紧,进来之后,越行越稳,连气都均了。

    听见金禄说话,略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趁机讹更多钱财,进来的人个个刮一层油,怪不得他一身华服锦衣。

    装着害怕的模样,不敢抬头,紧跟在金禄身后。

    一路过来,并无什么惊险事。

    人人都知金禄在齐王身边当差,见他身后跟了个面生的小厮,也以为是来办事的,根本没人去拦金禄。

    绕过两个院落,堂中都堆满了查抄来的书册,还有一干绿衣小官吏们,一字排开坐在桌前,正在查捡书中犯讳之处。

    还有人举着书册:“这处算不算?”

    “勉强也能算。”

    两个议论,另一个就将那作者的姓名记在册上,进不进来受罪,就看这些小官员肯不肯轻轻放过。

    途中还遇上了冯瑞,阿宝一眼将他认出。

    但她不敢多看,冯瑞瞧着就知这是裴家来的人,他也不敢多看,两下里扭开头去。

    无惊无险到了小院,金禄叩响了门:“裴大人。”

    裴观整肃衣冠打开门:“怎么?”

    他直觉出事情不对,他昨儿吃的还是衙门的份例菜,今儿起三顿都有荤,一看就是外头买来的。

    屋中添了好炭,“床”也换了床板,连褥子都换了新的。

    心里猜测是家中使了银子打点,金禄才往他这里卖好。

    正想与金禄套套交情,好把消息送出去。

    此时天已经擦黑,裴观屋里点起了烛火,齐王要看他写的东西,金禄把蜡烛给足了,屋中亮堂得很。

    阿宝就站在金禄身后。

    趁着裴观开门,屋中灯火映照之际,抬头露出脸来,冲着裴观猛眨几下眼睛。

    裴观乍见之际,竟没认出她来,先是一愕,跟着便听金禄笑道:“裴夫人差人来给您送衣。”

    “裴大人有什么带给夫人的话只管慢慢说,小人就在院门口等着。”

    “公子,您请。”阿宝往里一闪,将门紧紧阖上。

    裴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双手扶住阿宝的肩,满面不可置信:“你……你大胆!”

    万没想到!她竟胆大到敢直接混进左右谏司!

    看她打扮成这模样,裴观眉头紧锁:“可有人瞧出来?”

    阿宝抿唇摇头:“连你都没能一眼认出我来,何况是旁人。家里出事了!”

    “大伯二伯还有几位堂兄都被带走了,我叫人远远跟着,人全被带去了郊外一座庄院。陈长胜查过,那是齐王小舅子的别院。”

    别院虽是在崔显名下,其实就是齐王用来办事的。

    裴观微惊,上辈子可没有这等事。

    “不好。”裴观喃喃出声。

    只是片刻,他就明白过来,齐王对他有招揽的意思,所以金禄才会这么恭敬,也所以事情会闹得比上辈子还大。

    这本就是齐王招揽人的一贯手段,先威再恩,才能让人对他死心塌地。

    上辈子裴观也是如此,初时他真以为是齐王施了援手,虽不想投身报效,可救全族性命的恩德,他只能归于齐王。

    不久发现齐王惯常使这等伎俩,这才明白家中祸事从何而来。

    齐王又要用他,又疑他没将祖父那本催命符献上,担心他不是忠心投靠,处处与他为难。

    就算这世寂寂无名,祖父那本册子也会招揽祸事,他这才想在陛下面前留下影响。

    只要他在齐王打这个主意之前能被陛下重用,齐王纵想伸手也得忌惮。

    景元帝的眼睛里可揉不下沙子。

    来不及再叙离情,他立时坐到桌边砚墨,阿宝跟在他身后:“我来。”她接过墨条砚墨,裴观抽取信纸写了封信。

    他一面写一面说,等墨迹半干,就将信叠起交给阿宝:“这一封你一出门就让陈长胜送去给卢深。”

    “好。”

    “这一封,你交给母亲和大伯母。”本来是要给大伯的,家中没有男人,只好交给大伯母了。

    “好。”

    裴观望着她黑乎乎的小脸,想伸手碰一碰的,被阿宝握住了手腕:“别碰,掉色。”

    裴观到此时才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怕不怕?”

    “不很怕。”刚开始是有些怕的,越往里来越不怕,这里又不是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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