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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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搬了张桌子,帮着仆从们绘画写字。

    越怀乐拉着湛云葳说话,见状忍不住嘲笑兄长:“他的字画,以前没少被家学的先生骂,如今也敢卖弄。”

    但架不住仆从们捧着他,纷纷夸越无咎字画了得,越无咎一时飘得不知今夕何夕。

    “大堂兄的画才叫好呢。”越怀乐说,“我虽然没有和他一起念家学,听说最挑剔的先生,也对他赞不绝口。”

    她压低声音,给嫂嫂告密道:“我听阿兄说,家学里还有姑娘心悦于他,只是觉得他性子实在古怪,后来都被吓退了。”湛云葳忍不住看向越之恒。

    他在廊下听着老爷子讲话,老爷子今夜喝多了些。自大儿子死后,又要一心筹谋阴兵之事,越老爷子也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放松了。

    絮絮叨叨教了一堆炼器的秘诀。

    好几次讲的重复了,越之恒会毫不留情地提醒:“讲过了。”

    要么就是无情戳穿老爷子:“我十七岁就会。”

    他这样冷漠,惹来越老爷子不满地一瞥,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教给这个不孝孙。

    越怀乐忍不住对湛云葳道:“嫂嫂,你要不要去救一救大堂兄。”

    眼看那边祖孙两个聊不下去了。

    湛云葳拿起一盏素面的灯,穿过院子里热闹的人群,走到廊下。

    她一过来,还不待开口,越老爷子摆了摆手,对越之恒说:“算了算了,陪你媳妇去。”

    越之恒看一眼越老爷子,没说什么,朝湛云葳走过去。

    越之恒问湛云葳:“怎么过来了。”

    “怀乐说你画的画最好看,我想让你帮我也绘一盏灯,不知道越大人赏不赏脸。”

    越之恒让仆从搬新的桌案出来。

    等待的时间,湛云葳同他耳语:“你故意顶撞老爷子的?”

    越之恒没否认:“你听见了?他今夜饮了不少酒,把我当越临羡了。”

    湛云葳在命书中看到过,越之恒的炼器术并非老爷子亲自教导,而是集族中师傅之所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越临羡是老爷子一生中最得意的儿子,从少时就是老爷子亲自教导炼器。他的死,除了宣夫人,最难受的当属老爷子。

    “你怕祖父失望?”越之恒甚至都不是越临羡的孩子,越老爷子自欺欺人若当了真,心里恐怕会更空荡荡。

    越之恒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

    “湛小姐。”他饱含深意提醒道,“你有没发现,你好像越叫越顺口了。”

    “……”若不是越之恒提醒,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自然的。

    越之恒捏了捏她的手指,语调带上了几分笑意。

    “就算是灵帝指婚,现在想想,其实也没有这么糟糕,是不是。”

    湛云葳被他捏得脸发烫,半晌才低低应:“嗯。”

    就算是前世,她厌恶越之恒,将与他的那段婚事视作耻辱,也不得不承认,同他做道侣,并不算是一件糟糕的事。

    她不仅常常把他气得半死,好几次真的想要他的命,越之恒也从没主动欺负或者伤害过她一次。

    她不想看到他,他便连越府都很少回,但是小院的厨子总是挖空心思给她做好吃的。湛云葳回想起越怀乐的话,其他姑娘怕他,觉得越之恒古怪。她在心里反驳,哪里古怪了,明明挺好的。

    说话间,仆从已经把桌案搬来了。

    “画什么。”

    湛云葳原本只是帮越大人从喝醉的老爷子那里脱身,而今见他坐下,倒真起了几分兴致。

    “锦鲤?”

    左右只是图个吉利的兴致,犯不着画凤凰麒麟或者山川图。

    越之恒没说什么,蘸了墨,很快灯上两尾憨态可掬的锦鲤就有了雏形。

    他的字并不出挑,便没有题字。

    湛云葳看着他着笔,她发现越怀乐确然没有吹嘘,不愧是让先生的叹服的画技,越之恒将灯递到她手中时,风一吹,灯上嬉戏的锦鲤几乎游动起来。

    这一幕亦看呆了仆从们,纷纷露出赞叹的眼神。

    这些优点,前世湛云葳从未发现。但她此刻忍不住想,如果越之恒生在盛世,或者从一出生他便是世家公子,定是文武双全,人人追捧。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越之恒从不输任何人,葛先生啼血之时,游街举着血牌,说他是麒麟子。而今想来,那应当是葛先生的心里话。

    越怀乐也看呆了,毕竟越之恒的笔下,从来都是绘图炼器杀人,她第一次见他画平和的鸟兽虫鱼。

    越怀乐看得心痒痒,当即自己也递了一盏灯过去,学着越无咎厚着脸皮道:“大堂兄,能不能帮我也画一个?”

    越之恒乜斜了她一眼,左右除夕要守岁,他没拒绝。

    最后二老爷都来凑热闹,他以前本就喜欢附庸风雅,今日定睛一看,好么,越之恒的画竟然比外面的好上数倍不止。

    二老爷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搓着手,腆着脸道:“阿恒,你看能不能也赏二叔一幅墨宝?”

    “……”越之恒抬眸就想让他滚。

    越之恒不笑的时候,眼眸狭长,眸色冰冷。二老爷本就怕他,几乎吓得退了一步,周围凑热闹的仆从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他是谁。

    静默了好一会儿,越之恒的目光扫过热闹的府邸,欢欣的一切。他将冷语咽了回去,忍了忍,接过二老爷的画纸。

    他今晚出奇地好说话,最后连二夫人和石斛等人都凑了个热闹。

    他沉着脸奋笔疾书的时候,湛云葳不禁有几分心虚,毕竟是她开的头,想来这个新年之后,越大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绘画有阴影了。

    老爷子早就离开,风大一些后,二夫人和二老爷也打算回房守岁,仆从们放了灯,也心满意足散去,只有年轻一辈的还未离开,湛云葳和越怀乐等人,在厅堂温了酒,玩过行酒令,等着天亮。

    这个新年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和以前在长玡山相比也不算差。

    湛云葳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过去的。

    叫醒她的,是触在眼下,一只温热的手。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着越大人一只胳膊,他的大氅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行酒令、飞花令,越家两个小辈,还有石斛等丫鬟,一个都接不住,连投壶都输了许多。

    输得多,受罚便多,几乎所有人都困倦得东倒西歪。

    眼前原本素面的灯,全部绘上了栩栩如生的图案,她缩在越之恒温暖的大氅中,望着那些灯,像是在看着一场绮丽的梦,更清晰的,却是眼前离得很近的人。

    风吹过画纸沙沙响,没人醒过来。

    眼下抚摸的那只手越发温热,越之恒离得很近,近得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这样的氛围,她很难不联想越大人恐怕想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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