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与太侍君: 1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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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血迹蜿蜒着,一直朝侧边延伸到了堆着破木板的小土山后面。

    我握着匕首,带着防备上前。心中希望那里躺着的是被阿蓬弄伤的蛮人,但我也清楚,这希望十分的渺茫。

    “不要死。”

    “不要死……”

    时断时续的呢喃落入了我的耳中,熟悉的话语让我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阿蓬。”

    我看到了扒着木板侧趴在地上的小孩,来时新换的干净衣衫此时满是脏污,也破了很多处。

    漏着絮子的棉衣遮不住他正在不停渗血的伤口,被刀刃深深划过的地方皮肉翻绽,严寒将它们冻得泛白,血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将身下的皑皑白雪染红了一大片。

    我慌忙上前查看了一番他的情况,心中虽知已无力回天,但依旧存有些许侥幸。

    “你身上可有敛创药,先给他用点,能止血也好,”我摸了摸阿蓬正在逐渐变冰的脸颊,焦急道,“抱他回京去找神医,快,神医应当能有办法……”

    然而,随我一块蹲下的闵言无声冲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

    “宴哥,”阿蓬忽然喊我,咧着嘴朝我笑了,他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睛里闪着水光,但又含着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我看到……杜哥哥来了,他说,我头发松了……要,给我扎小辫……”

    小孩的胳膊微微伸着,似乎是想去够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杜哥哥,但下一刻,他的手就沉沉地落了下来,砸在了湿淋淋的雪里。

    我去探他的呼吸,却什么都没探到。

    严寒减缓了出血的速度,却也成了最终导致他死亡的帮凶。

    怀中的肢体很快便凉透了。

    我抿唇垂眸,抱着阿蓬的尸首站了起来。往日活蹦乱跳的小孩如今却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生机不复。

    闵言低声与我说了句,“节哀。”

    我摆了摆手,生死之事我已见了不少,没有那么脆弱。思索了片刻后,我开口吩咐道,“让人将他带回……”

    正说着,我转身想将阿蓬交给身后的绣衣去抱,余光里却忽而闪过了一道亮色。

    那是什么……

    冰鬼!

    大抵是闻到了血腥味,这些鬼东西都贪婪地往此处跑来想进食了。

    “快走。”我低声喝道。

    手中的金乌石有限,在无必要的交战里浪费资源没有意义,这样的正面冲突能避则避。

    然而,石栏的外侧被打磨得很光滑,周遭又尽是平地,空无一物,要想原路返回的话可以是可以,就是会浪费一些时间。

    我和闵言简短地商议了两句,一致决定先甩掉冰鬼,去玉城正门外与候卫军汇合。

    赶路之时,我问闵言,“大军何时能到?”

    闵言告诉我,“就在这两日。”

    从小单子传信告知他下毒计划时,他就让李仑韬带人从边境往城中赶了,此刻算来,时间刚刚好。

    “李仑韬手中有多少兵力?”我有些忧心,“王严终手下的人因先前为他做过事,担心会被问罪,许多都随他一块转投了蛮族。李仑韬此番赶回京城,边境的人手还够压住局面吗?”

    “够,”闵言道,“圣上放心,边境有军师坐镇,他已安排好了计策。”

    我稍稍松了口气。

    “圣上,闵大人,”绣衣中有一人突然出声,语带迟疑,“说起来,臣方才好像在冰鬼里见到了王将军。”

    闵言瞥了他一眼,虽然口吻是一贯的平淡无波,但熟悉他的人明显能看出他有点质疑这话的真伪,“王严终还活着。”

    蛮族那边几乎所有的动静他都清楚,尤其是反叛过去的王严终与陈广益这两人。

    “活不活的,倒也不一定,”我想起了令府中假扮成虞殊的阿苕,眸光一暗,“也有可能是有人伪装成了王严终的样子在行动。”

    自我忆起当日受伤昏迷前的事情后,我便反复推敲了好几回王严终的动机,总觉得他当着我的面说的那番话很怪异,有种割裂般的违和。

    虽然他表现出的对获取权势的狂热的确不作伪,但,他要是真的将权势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甚至不惜为此去犯灭九族之大罪的话,当年父皇在他与李仑韬之间选主帅时,他为何要主动放弃机会,自愿低李仑韬一级呢?

    若说人会变,那倒也勉强能理解,只是这样的改变太突兀了,不免让人觉得生硬得很。

    “……”

    思虑间,我们绕开冰鬼,找到了正带着候卫军与蛮族酣战的陆听。

    他迅速解决掉身边的几人,潦草地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血迹便朝我们这儿赶了过来,语速很快地禀报道,“圣上,臣方才听到蛮人在喊什么圣子殿下,似乎他们的圣子也在这里。”

    我冷笑一声,“不错,省得去找了,一会寻个机会杀了他。”

    阿苕前几日就已经从梦中醒来,虽然有人照看着他,没叫他不吃不喝直接睡死过去,但脱离梦境后他的情况还是很虚弱。

    想来圣子那边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阿蓬?”陆听眼尖地认出了自己给小孩扎的揪揪,见他浑身青白,连忙问,“他怎么了?”

    “死了。”我沉声道。

    陆听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沉默地从腰侧摸出了一把黄纸钱,轻轻塞到了小孩的怀里。

    许是因为很多士兵的亲人都在极寒天灾之中遇了难,这次出来的侯卫军们,几乎人人都在身上装了点纸钱为自己准备着,以防走后连个悼念的都没有,入了底下都不好过。

    陆听也顺势随便装了点,没想到竟在此先给阿蓬用上了。

    他为阿蓬拢了拢衣领,无言转身,重新投入了激烈的交战之中。

    有金乌石剑在手,蛮人让冰鬼阻拦外袭的算计瞬间破灭,侯卫军势如破竹般在敌军中破开了一条裂隙,直冲向了玉城紧闭着的城门。而他们的圣子,就坐在城门外不远处的轿辇之上。

    挺年轻,脸色很苍白,看起来蛮虚弱的。

    好杀。

    我眯着眼仔细端详着那家伙的容貌,他的眉眼间与来令家打秋风的旁支族人还真有些相像。

    许是发现了我不加掩饰的打量,那圣子高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身边的侍从附耳过去,让他高声与我转述。

    “中原的圣上与传闻中的一样仁慈,连无关紧要的玉城中人都不愿舍弃。”

    我对这些言语上的刺激早已无感,手起刀落,将对面停下来认真听圣子说话的蛮族士兵迅速斩杀。

    血液飞溅,我毫不重视的态度让受惯了迎合的圣子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面色顿时落了下来,瞧着有些不虞。

    但他看到了被绣衣抱在怀中护着的阿蓬的尸体,忽而心情好了很多,甚至咧嘴高兴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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