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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学www.wawx.net提供的《回涯》 70-80(第5/17页)
身上,死死按住他?的四肢,叫他?不能?动弹。
季知达杀红了眼,奋力挣脱束缚,挥舞着拳头要与高成岭同归于尽。
边上壮汉一脚踢去,老者被掀翻在地,后脑磕上石块,晕死过去。
“爹!”
季归年目眦欲裂,强行撑起上身,欲要反抗,下?一刻手臂被人从后生生拧断。他?咬住了牙忍住没痛呼出声,看?高成岭的眼神恨不能?生啖其肉。
高成岭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冷淡地说:“风尘飘摇,群小动乱,我奉命剿匪,你季氏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陛下?有意见?”
他?沉下?脸,横眉倒竖,义?正辞严地训斥道:“疾乱不治,恶邪不匡,使?民陷于饥馑疠疫,死伤无数。且苛酷贪污,贿赂官员。你季知达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想是久居越州早有异心。”
高成岭抬手一挥,傲慢道:“全部拿下?!”
第074章 但去莫复问
连月干涸无雨, 使?得狱中潮气?退散,只是依旧有股弥散不去的?霉味,从各个阴暗角落传出。
请来的?郎中草草给?季知达包扎了伤口, 又为季归年将手臂接上?,没来得及多?叮嘱几句,就被边上?的?官吏推攘出去。
季知达到底年老, 好不容易将伤口止住血, 夜里开始高烧。
季归年扯下衣袖,用水沾湿,不停给?他擦拭。扭头?看向幼弟, 抬手挥去空中的?蚊虫。
他幼弟尚且懵懂,被从家中抓来,关进狱中, 还不知晓发生何事。见?父亲受伤, 趴在床边哭了一阵, 累了以后?睡过去,醒来又缩在季归年脚边, 抱着他的?腿发愣。
见?季归年愿意搭理他, 小童哭丧着脸问:“三哥, 爹什么时候醒?”
季归年强颜欢笑, 低声哄他:“明天就醒了。你自己去睡吧。”
童子摇头?:“我睡不着。”
季归年说:“那也去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童子虽然年幼, 可也懂父兄为难,没有胡闹,过去抱着腿坐在墙角, 揉了揉眼睛,继续捂着嘴独自啜泣。
季归年心?酸不已, 又不知所措,此时才冷静下来,一件件事地想,思考自己哪里做错,今后?该怎么做。越想越是迷惘,为浪潮般的?自责吞没,痛恨自己的?无用。
天快亮时,季知达昏昏沉沉地半醒过来,半睁着眼,止不住地颤抖,口中呢喃呓语道:“我做的?原来不是梦啊,是他们找我索命来了。是我引狼入室,是我残害万民……”
季归年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渍,亦是心?痛如绞,只低低在他耳边唤道:“爹,是我啊,我是三郎。爹。”
他想着能?叫父亲片刻清醒也好,又觉得他暂时病着糊涂许也算是慈悲。握着父亲的?手像握着烧红的?铁,不知是父亲的?手太烫,还是他的?手太冷。
季知达听他声音,呼吸渐缓,眼神?真的?清明些许,定定对着他瞧,模糊的?视线要?将他的?身影临摹清楚,温柔回了声:“我儿。”
季归年强行挤出个笑,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他扯着衣袖用力擦了把脸,换了轻快的?语气?道:“我在的?,爹。你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季知达眼皮沉累,用力睁了睁,眸光好似春日的?湖水,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极轻,自己是不知晓,平静与他交托:“我儿,我年轻时太过意气?,你两位兄长都随了我性情。你大哥被胡人所虏,用马匹拖行致死。你二哥困于城内,被敌人砍杀,至今尸骨不齐。”
季归年睁大了眼,第一次听他说起两位兄长的?死因。
季知达禁不住又开始落泪,泣不成声道:“我曾同他们说,细数人世光阴,即便长寿之人,也不过三万余日。蹈节死义,快哉杀敌,就不算白活。
“可都是年轻的?儿郎,哪能?真不怕死?我愧对他们,每年清明最怕去给?他们上?坟,怕他们死后?还在怨我。如若死的?是我也好,可我偏生命硬,活至今日……你往后?记得替父亲去。”
季归年想打断,叫他莫说丧气?话,张开嘴,还是点了点头?。
季知达又说:“给?你大哥带壶酒。他死的?时候还年轻,我以前答应过他,带他去江南的?游船上?吹风喝酒,没有机会。再给?你二哥烧件漂亮的?衣服,他最好扮风流潇洒,是个爱美的?人,你可以夸夸他。记得了吗?”
季归年唇角咬出了血,手背上?全是泪痕,应道:“记得了。”
“好孩子。爹对不住你,拖累你了。”季知达支撑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母亲。你母亲太心?疼了,她纵然理解我的?志向,亦有视死如归的?气?概,胜过许多?人,可忍受不了一次次的?骨肉分?离。她两个儿子再无归期,所以叫你留在身边陪伴。我知道你有未展的?抱负,但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好你娘,叫她别那么伤心?了。”
季归年恐惧道:“我会的?,爹,可娘最挂心?的?是你,你回去见?见?她,才能?叫她不伤心?。”
季知达听不清他说什么,自顾着道:“你若有机会,就去问问殿下,我季家的?好儿郎们,究竟是为家国而死,还是为君王而死?究竟是为百姓而死,还是为权势而死。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可季归年看得出他的?口型。
他说:我悔啊……
他说:不值得。
季归年觉得历万般劫难,受万种苦,都敌不过父亲口中这一个“悔”。一刹那对他心?中那痛至淋漓的?绝望感同身受,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落脚。
这凄寒长夜久得渡不去了,人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失魂落魄间,甚至不知该怎么活。
“三哥。”
季小郎君听得一知半解,爬过来跪在二人身边。用手扯了扯季归年衣袖,见?他木然坐着,眼中失了神?采,吓得大哭,又贴到父亲耳边问:“爹,你什么时候好起来?”
季知达忙说:“爹就快好起来了。你要?听你娘和三哥的?话。”
季小郎君瞅一眼三哥脸色,憋住了要?说的?话,爬到父亲身边,依偎在他怀里。
父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在阴冷狭小的?牢狱中取暖。
多?年过去,那种自骨髓深处刺穿的?冷意依旧刻骨铭心?。
“我当年只有十七岁。”青年说得缓慢,停顿下来,觉着这句话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又自嘲笑道,“师姐十七岁时已经?离开不留山,独自闯荡江湖。我两位兄长也已在边关建功立业。可我不行。我受双亲庇佑,习武学?艺,除了一身拳脚,属实没什么用处。遭逢这番变故,才有了些许长进。”
宋回涯想着自己,离开不留山前,也未比他好上?多?少
?。这种长进,若是可以,不要?也罢。
她听得沉默,放下手中长剑,收回鞘中,不合时宜地问:“你有三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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