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逑: 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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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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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花如同雪白的流苏, 浸泡在霏霏淫雨中,渡口拂来阵阵江风,吹得花动舟也摇。

    宋迢迢嘤咛一声, 在晃动的水波声中睁眼, 只感觉浑身腻了层薄汗, 闷热不已。

    入目是一室暗昧,她愣了愣, 凝眸打量须臾,借着透窗一点天光, 隐约看出这是间船舱, 与杜氏所待的舱房布局相似。

    她本就头脑昏昏, 榻旁的鹅梨帐中香熏得她愈发晕,一颗心更不安定,遂支起身去湮香。

    上身方才离开软榻, 便发觉腰肢上圈了只臂膀, 许是昏沉太久, 她躯壳麻木, 连带着感官也不甚敏锐,竟对同榻安枕之人毫无所觉。

    她立时僵在原地, 不敢妄动, 只心尖颤个不停,迫切的想检查自己的衣着、体肤。

    她深知不能自乱阵脚, 在脑海中把所有情形预设一遍, 思绪逐渐清明, 回想起昏迷前的种种事故, 半惊半疑的落下定论, 心神一凛。

    就在此时, 床帐内响起一道声音,锵金鸣玉般动听:“月娘连日忧心操劳,这会子不疲乏麽?”

    宋迢迢简直气得发笑,她撩开鸦青色的软烟帐,雕花窗牗间的暖光漫进来,照出少年一双半阖的狐狸眼,眉心朱砂滴痣。

    少女的手扬起落下,响声清脆,为他玉白的面颊平添一抹艳色,她几乎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怒不可遏,喝道:“你发的什么疯?”

    萧偃被扇得偏过头去,墨黑的发丝淌入他的衣襟,衬得他颈骨的肌肤尤其白。

    宋迢迢早已挣开他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肃拜一番,方才道:“奴眼拙,冒犯鸾辂(1),万望殿下恕罪。”

    说罢,立在榻前冷冷看他,但见他相隔袅袅青烟回望自己,笑得风轻云淡:“一别数月,月娘脾气见长。”

    宋迢迢垂首,不再看他,回道:“奴自幼谨守闺训,困顿事小,失节事大。自然将清誉看得比什么都要紧。”

    她懒怠与他掰扯,径直问:“敢问殿下,家母现在何处?奴观天色将晚,不好再叨扰殿下,惟愿速速归家。”

    萧偃原想说,她一贯《女戒》、《女训》都不读的人,怎会认同这些儒酸的说辞,却见她迂回半晌都不问句自己的近况,面色冷落下来。

    扯扯唇,刻意讽道:“息春院里,我们抵足夜谈亦是常事,月娘何至于因此动怒?”

    明知故问的话,宋迢迢不想答,只盯着袖角的折枝绣花,重复套话:“殿下恕罪,奴无心之举……”

    话音未尽,一段冰凉的指节贴近她的下颌,将她锢得抬起头来,少年低眸,惑人的狐狸眼微勾,笑得一派怡人。

    可宋迢迢与他朝夕与共半载,如何不知晓他这副情态是愠怒的前兆。

    他从来是这样,好恶不言于表的一个人。

    果听得他轻声道:“月娘适才用的药,养心安神是顶好的。杜夫人近来心胆气怯,不得安眠,想来吃上一付也会大好?”

    宋迢迢几要咬碎银牙,千头万绪转圜一遭,她敛眸,盈盈笑起来:“殿下说笑了,家母不过是受惊气虚,将养些时日即可,岂敢劳您费心。”

    她瞬了瞬目,蝶翼般的翦羽柔顺地低垂,关切道:“阔别日久,听闻殿下披荆斩棘,用兵如神,已将剑南划为囊中之物。不知殿下贵体安否?如今时局危殆,何以远渡扬州。”

    看罢,她是最聪明不过的,必然知道他最想听什么。

    他将紧锢的指骨放松些许,指腹不自禁摩挲她的面颊,香烟缥缈又缱绻,虚化少女清婉的眉眼,他眷念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态,明知是她假意迎合,心绪仍然慢慢平静下来。

    温情脉脉的作伪,比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教宋迢迢难以忍受,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白鹄般的脖颈弯折,颌尖没入衣襟,十足的谦卑恭顺。

    萧偃捻了捻他的指尖,细如凝脂的触感教人意犹未尽,但他知晓不能操之过急。

    替她理顺鬓边的发丝,倚回玫瑰榻,半真半假地笑道:“孤来扬州,是为美人。”

    她唇畔笑意不变:“哦?究竟是何等绝世佳人?致使殿下不顾险境,横跨千里之遥?”

    室内忽地寂静,她微怔,抬眸望向榻中人,他也恰在凝睇她,指间拈着一纸薄薄的公文,似笑非笑道:“宋迢迢,你去同萧传退婚罢。”

    宋迢迢蹙眉,心腔传来不安的颤动,她勉力维持笑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岂敢自专?”

    适时,江面的风陡然疾劲,吹得沿岸的槐花打着旋往巨舫飘,有几朵顺着菱花窗格荡进舱内,随少女的话音起落。

    “既从未走过六礼,又何来退婚之说?”她道。

    萧偃不答,转眸去看他手中的公文,语调平和:“有一方双鱼佩,是你父母成婚时的嘉礼。令堂曾有言,若要为独女结秦晋之好,就以此佩作凭。”

    “六月时,你向令堂去信言明,她允了这门婚事,并将双鱼佩赠予吴王。”

    话落,槐花飘飘荡荡坠在少女的发间,她被这浓香逼得几欲窒息,眉目转为凌厉,诘问:“殿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话不仅桎梏我,也当约束您!作为外男,你有什么权利左右我的婚事?”

    萧偃笑了笑,指夹宣纸行至她面前,抬手拂去她额发间的花瓣,她下意识又要退,这一次他却没有允。

    他生得比以往更高,纵使宋迢迢也在抽条,依旧同他差了一尺余(2),许是数月的沙场磨砺,他的肌理越发坚实,掌心锢着她的腰,铜浇铁铸一般。

    他站的位置恰遮住窗,让她的目光陷入短暂的翳塞,她听见他附耳低语:“人伦纲常中,君臣占先,父子居后。”

    宋迢迢怒而嗤笑:“你算哪门子君?”

    话落,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算严谨。

    萧偃的形势说是叛军,然他有显章太子的名号,新朝本就不稳,朝野上下支持旧政者不在少数。

    故尔拥立萧偃的附臣颇多,陆续有士林中人向益州投靠,甚至有传闻,凉州卫的大半精锐已被策反,毗邻剑南的山南西道蠢蠢欲动。

    江山迭代,最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国玺自始至终都在显章一脉手中,即便是樽死物,依旧令无数人奉若圭臬。

    较之以藩王职权夺位的今上,显然是萧偃更得人心,孰胜孰负,实在难以评断。

    不过淮南道居中邻海,岁课当天下租庸之半,甚少受内乱波及,完全没有搅混水的必要。

    她更没有。

    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宋迢迢理顺原委,一时无话,总归是多说多错。

    萧偃到不在意她那席话,反而顺势道:“我纵非君主,却是足以令君主猜忌之人。”

    此言一出,他便见面前人脸色骤变。

    宋迢迢能洞烛其奸,他又何尝不是待她了如指掌?

    曾视他作莫逆之交,摒弃所有权衡利弊救他性命——便是最令她忌惮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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