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又打脸了: 28、兰萍县,阮家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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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娟娟不怕吃苦。

    她无论如何都想活。

    日夜颠倒的长途跋涉后她又累又饿,哪怕紧绷的神经与受制于人的危机感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不能放松警惕,涌上心头的疲乏困倦依旧消磨去不少意志,连人的脚步也逐渐虚浮。

    她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个法子。

    在霓裳楼,论武功,论才情,她都不是最优秀的弟子。若论美貌,放眼天下,她绝对算得上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可一旦入了美人如云的霓裳楼,倒衬得她平平无奇毫无特色。非要说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她以为,大约就是一份体察入微的心思了。

    同样是师承婵姨,对于师父教导,唐少棠从来只是一板一眼接受,奇奇怪怪地付诸实践。曲娟娟自认能够详加揣摩,领悟精髓后活学活用。得益于此,哪怕是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霓裳楼,她也能找到可靠的伙伴,并与之结伴通过一层层艰难卓绝的筛选,活到了今天。

    她的生存经验告诉她:不能孤军奋战。

    此刻她已然处于山穷水尽,亟需拉拢一个可靠的盟友。而她眼前摆着唯一的选择。

    曲娟娟仰起头,细细端详眼前的对手——十文,一眼没瞧见脸,只瞧见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曲娟娟:“……”

    嗯……看起来有点棘手。

    但我不能放弃!

    曲娟娟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一一晃过霓裳楼的条条教诲,挑挑拣拣之后,她选中一套最老套也最成熟的套路来应对万变的局面。

    她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嗯,不要紧,他说过阁主不让杀我,我稍微作下妖应该无碍,看我稳扎稳打慢慢试探。一定可以的,一定行的。

    曲娟娟款款走了几步,聘聘婷婷甚是动人。十文没有回头。

    泥路湿滑,正适合假摔。

    曲娟娟瞧准一块洼地,“哎呀”一声踩了上去,上身向前微微倾倒,像极了那风中落花,水中莲萍,摇摇欲坠偏又摇曳生姿。十文后脑仿佛长了眼睛,捕捉出风的动向,迅速向左让开一步,躲过了美人也闪过了泥水。曲娟娟眼见此招行不通,赶忙收了势,并以雷霆之速伸手扶树,硬生生把即将脸着地糊一脸泥的自己摆正站好。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揉了揉拍树拍疼的手掌,心呼一声好险。身侧一株本就苟延残喘的老树,平白无故挨了她使劲全身力气的一拽,终于经受不住,枯枝携着败叶哗啦啦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曲娟娟头顶。

    曲娟娟:“……”

    不疼,就是有点丢人。

    曲娟娟没有认输。

    她还记得婵姨曾提过,世人能做到明察秋毫的毕竟只是少数,有时候还必须是说出口的苦累与悲戚,才能换来怜惜与呵护。

    于是曲娟娟清了清嗓子,调整了呼吸,呼呼喘着气,楚楚可怜地问:“你我多日赶路未曾休息,可否……可否找个客栈歇脚,容我乔装打扮,以免引起霓裳楼的注意。”

    语气妥帖,内容妥帖,稳了。

    十文果真回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食指,指着她被枝叶缠乱的头发,道。

    “你乔装过了。”

    曲娟娟:“……”

    你管这叫乔装?这难道不是毁我妆容吗!

    曲娟娟敢怒不敢言,匆匆捋了捋鬓角发梢,期期艾艾道:“若是路途遥远,可要备些干粮,也好方便赶路?”

    她必须去有人烟的地方,人越多,越容易逃跑。她好不容易逃离了霓裳楼,可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落入无寿阁的魔爪。

    听她提及“干粮”二字,十文不自觉地低头,瞅着地上的草,不知是在认真思考如何觅食,还是打算让曲娟娟吃草。

    良久,十文在吃草还是吃饭之间陷入了两难,斟酌再三,终于不甘愿地嘀咕了一句,赞同道:“嗯,阿九也说要好好吃饭。”

    曲娟娟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定了定,正要称谢,就见十文朝天笔直地抬手,猝然甩出一道劲风。

    曲娟娟:“???”

    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从天而降,滚到了她脚下。

    是一只麻雀。

    是一只死了的麻雀。

    十文:“吃。”

    曲娟娟原本打算以吃饭为借口引十文去有人烟的食肆或是凉亭,万没料到无寿阁的这位大佬对吃饭的理解竟是如此朴实无华,相当凑合,只得支支吾吾地改了口:“谢,谢谢,我去拾些树枝生火……”

    十文站在原地,又一次抬手。这回没有朝着天,而是缓缓张开细长的五指划过身侧的树干。

    曲娟娟:“?”

    布满皱纹的树皮从内芯向外崩裂的咯吱脆响。须臾,十文五指摧枯拉朽般地将树木剥折,先有树皮噼里啪啦碎裂开,后有粗枝茂叶剥落了一地。

    曲娟娟茫然地注视着化为残枝腐叶的一地狼藉,心想:这……有毒吧。

    肯定有毒,但大概能当柴火烧……

    十文催促道:“快点,阿九很远了。”

    曲娟娟赶忙点头应承:“我这就准备,不会让阮——”

    不会让阮阁主久等。

    等等。

    十文似乎警告过她,不准称呼阮阁主,只准叫阿九。

    “阮……大哥久等的。”

    曲娟娟并不清楚无寿阁那位年轻阁主究竟年岁几何,不过怎么想阿九听着都像个小名,十文喊得,可她一个外人,到底还是不敢阿九阿九这么随意地称呼无寿阁阁主。然而喊公子么又略显生疏,思前想后,她折中地选了一个“阮大哥”的称谓。

    可以套近乎,又不会太过无礼。

    闻言,十文蹙起眉,歪着脑袋严肃地纠正:“不是阮大哥,是阿九。”

    可怜曲娟娟纠结的小心思,换来的竟是十文的抗议。

    十文固执地重复:“是阿九,不是阮大哥。”

    曲娟娟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应和:“是我记错了,你说的对,是阿九……”

    眼看自己多番苦心白白浪费,曲娟娟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可能是方法不对,更不可能是我的手段不行,一定是情况不对口。

    对了!我是累晕了才会搞错状况,现在我不该表现柔弱无助楚楚可怜,应该要表现出坚强不屈才是。

    曲娟娟仰首,眼神笃定,似是蕴藏着百折不挠的决心:“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会努力跟上,不会成为拖累的。”

    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她都技不如人,但她不服输,她笃信自己在某一方面一定有着过人的才华,比如察言观色,比如虚与委蛇。

    否则怎么会其他人都死了,偏偏是她活下来呢?

    十文歪着头,同样笃定道:“你不能。”

    曲娟娟:“……”

    十文补刀:“你,功夫差,走得慢,累赘。”

    曲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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