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儿(种田): 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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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又软的褥子。他没穿裤子,因为没法穿。他自腰部以下全部缠着绷带,两条腿夹着木板直挺挺地抻着,已经毫无知觉。

    他也已没了羞耻心,吃喝拉撒全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完成。丫头和随行的大夫服侍他,喂他吃喝,给他换药,清洗创口。

    他一个半残的人,什么都没有了,还用去在意什么呢?

    外面是刮风是下雨,都与他无关了,直到某天——

    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常余庆追上他们,带来了那位差点就成了他岳丈的国君的口谕:“连朕的女儿你都敢挑三拣四,好,好,那朕就要你想娶的都娶不成!不是要回乡下去当泥腿子了吗?那你就去和个粗手笨脚的农妇做夫妻吧!”

    他万万没想到皇上怒焰滔天,仍未解恨。

    多荒唐啊。

    叫他一个蟾宫折桂的青年才俊,惊才绝艳的大才子,娶一个粗鄙无状的乡野无知村妇?瞧瞧他把那位贤明君王给气得,竟然下了这么一道荒唐的圣旨。

    皇上是打定主意要作践自己啊。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更不在乎谁,又怎么会遵旨去娶个粗野村妇为妻?如果他愿意同任何不喜欢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如此苟安一生,那他当初又何必非要去悔了皇亲?!

    他开始绝食,不吃不喝,也拒绝大夫给他换药,他一心求死。

    内心深处,隐秘地希冀着,或许离开这个世界,他就能去到那个有她的世界了,然后再也不会同她分开。

    啊,他跟芦花分开已经好久了啊,三年零三天。自认识她起,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又长变了没,胖的还是瘦的,还有她的笑,那个爱哭鬼……

    思念成灾。

    第42章

    本以为他已全然放下, 本以为他早就已经忘了她,他努力说服自己坚定地相信从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梦而已,芦花只是存在于他梦中的一个姑娘, 谁知道!

    谁知道他竟然在书房里乍然见到了那幅画。

    母亲曾带给他一大堆贵女们的画像以供他挑选媳妇所用, 那幅画就掺杂其间。

    他闲来无事收拾书房, 要将丢弃在纸篓里的所有画卷拿去焚毁了, 叫外人见到这么多姑娘的画像在他的屋里自是不好,有损人家的清誉。然后不小心,有几个卷轴自他怀中掉落在地, 画卷散开, 他随意瞥了一眼,便就看见了她——

    芦花婷婷立在画中, 描着弯弯的柳叶眉, 薄施粉黛,挽着少女髻子,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她咬着小嘴儿, 像梦中无数次她受了妈妈教训时的那委屈模样, 眼泪汪汪地可怜兮兮地求助地把他望着,要哭不哭。

    那一刹,他一颗心砰然而碎。

    他不顾一切要解除了同十三皇女临近的婚事, 然后他就要去找他的芦花!

    那幅画告诉他,芦花就存在于他的世界里,她不再是镜花水月!

    然而他忘了,同他有婚约的女子是个怎样身份的人。于是所有美好的设想都在金銮殿上自皇上震怒那一刻起, 戛然而止了。

    像一个烧得通红的火盆突然被浇了桶冰水, “腾”的一下扑得他满面尘灰, 他的生命之火连火星子都没残存一个, 全都被浇灭了。

    他一个半残的人,骄傲令他绝不可能再去找芦花的,他死也不会叫她看见这样鬼一样的半死不活的自己。

    可惜他死都没办法做到。

    母亲不愿放弃他,顿顿一碗百年人参汤强行给他灌下去。他每回奋力挣扎,力不从心,徒劳无功,只换得来人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像老狗一样喘着粗气,而参汤早已下肚,便就这么还吊着一口气在。

    只一口气,连自绝的力气也使不上。

    不过也没关系,他已日渐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他趴在车上的大半时间里都是昏昏沉沉的,他开始发低烧,意识模糊起来,他越来越频繁地见到芦花了,那个小时候流口水的芦花,上中学的不爱学习的她,上高中想要一鸣惊人突然开始发奋读书的她……盈盈地冲他笑,偷瞄他,猛地偷亲他……

    常余庆一直跟着郁家人,他领着皇上的旨专门督办郁家嫡长子的婚事,几乎天天催促,简直拿出了逼良为娼的架势。

    “上女方家提亲了没?是村姑吧?可别想糊弄咱家。”

    “我瞧着令公子面如死灰,还不成亲的话,一命呜呼了,咱家若因此在皇上那里交不了差,你们郁家百来十口人可一个也别想跑!”

    “趁着他尚有一口气在,赶紧把婚事办了,咱家还得赶着回去向皇上复命呢。跟你们讲哦,就是要死,他也得先将人给娶了!”

    到了牛家村,常公公立刻下达了最后通牒:“两日之内必须婚娶!立刻吩咐下人布置新房,准备迎接新娘子入门。难道还真叫女方嫁给死人牌位啊?你们不在乎,咱家可嫌晦气得很!”

    自郁齐书出事以来,郁泓因着官途毁于一旦,十几天了,他根本连看都没去看过儿子一眼。

    冯慧茹深知丈夫在极度失意中,一边又心痛儿子,她夹在丈夫和儿子中间,身心俱疲,人瘦了很多,可仍强撑着主持这个家。

    那常太监知道柿子专拣软的捏,日日给她施压。实在无法,冯慧茹唯有硬着头皮去找郁泓商量。

    不成想,郁泓暴怒,“还商量什么?商量婚事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大张旗鼓地去邀请旧日同僚、四方乡绅都来吃我儿子的喜酒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郁泓的儿子娶了个村妇?你如此愚蠢,也配做当家主母?”

    冯慧茹得了一顿狗血淋头的叱骂,内心既痛又恨,捂着嘴恸哭一场。

    爹娘就在他的车轿外面争吵,浑浑噩噩中的郁齐书听得一清二楚。

    自接了那样一道圣旨后他就再也没说过话,他像个死物一般苟延残喘着。

    最后他听见母亲靠近他的车架轻轻喊了声“齐书”,母亲可能是在探他是否还活着。他竭力扯出个苦涩的笑,轻快地答应了一声。母亲便撩开车帘子钻进来,拉着他的手又把泪水淌了半日。

    这个女人只怕把一生的泪水在几天之内都流尽了吧。

    娶什么娶啊……就是皇女都他不想娶,又怎么会娶个村妇?可如果他还活着,他就会祸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已经害了父亲,害了郁家,所以他请求母亲放他离开,“娘,别折腾了,让我走了干净。届时到了牛家村你就给我大办丧事,相信都那样了,应该没哪家人还愿意把姑娘嫁进来,那常余庆也就没办法了。他也许可以逼我强娶,但是他却不能逼人强嫁对不对?圣旨是给我下的。”

    “可是,……”

    可是不娶不行了啊,都到了牛家村,他竟然还活着。

    他这一口气吊得可真是长。

    连身上所受杖刑的伤都跟他作对,竟然有好转的迹象,似乎在结痂了,他感觉到绷带下的后股隐隐发痒,想挠。

    金銮殿上的暴风骤雨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帷幔外面,郁家的风雨没有停歇。

    得了教训,冯慧茹自不会对外人道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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