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与恶狼: 14、字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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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

    李含章惊叫。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阵脚,膝间发软,身躯不稳,向前方跌去。

    柔柔地扑在梁铮身上。

    宛如受惊的小兔,摔进坚实的胸膛。

    双手还攀着梁铮的肩膀。

    只差一点,就要坐上他的左腿。

    那件恼人的褙子轻飘飘地飞落地面,被澄明的火光镶出海棠色的红边。

    李含章的脑袋嗡地炸响。

    梁铮醒了。

    她根本没想过他会醒。

    在梁铮发声前,她急道:“不许睁眼!”

    夹着委屈又羞赧的哭腔。

    她只着了诃子,轻薄细软,将雪光破开一半。

    怎能叫他看到!

    没等人作出什么反应,李含章就慌乱地伸臂,想撑着梁铮站起身来。

    可她姿势不便,又太过惊慌失措,两腿根本使不上劲,才退下几寸,足踝就是一拧。

    眼看又要摔去。

    这回却被人托了住。

    是梁铮——他用手掌推她的腰肢。

    五指绷直,分毫都不曾挨上那不堪一握的弱柳。

    像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折了她。

    “……当心。”

    梁铮的声音很低,哑意倦怠。

    李含章抬起水盈盈的双眸,看向梁铮时,内里的光都打着颤。

    梁铮神色平静如初,当真没有睁眼。

    他是凭感觉扶住了她。

    李含章连忙抽身,与梁铮拉开距离。

    她弯腰去拾地上的褙子,也顾不得干净,只囫囵罩往身躯,遮去泛红的雪色。

    “你……”

    李含章只说一字,就没了下文。

    这事能怪梁铮吗?

    是她自己进入东厢房、要给梁铮披衣裳。

    举止荒唐。鬼迷心窍。

    李含章又羞又恼,睫扇蘸泪。她气得极了,一扭头,连提灯也未摘,便像风雨里湿透的蝶,夺门而出、扑入夜幕之中。

    厢房的木门没有关紧,凉风徐徐吹进来。

    直至听见木门吱呀响过三下,梁铮才缓缓睁开双眼。

    灯火旖旎,李含章已不见踪影。

    唯有那轻而薄的暗香,满盈室内,挥之不散。

    他靠在椅背上,一时出神,沉默地盯着额顶的房梁。

    脑袋空空如也,思维被腰斩。

    好像始终差点什么,才能将断裂的情绪续上。

    此刻的梁铮并捉摸不透。

    可很突然地,他想起那截柔柔的发尾。

    不是第一回见——新婚当晚,它与她的泪痣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

    梁铮没由来地感到烦躁,难言的压抑郁结心头。

    他伸手摘来一张宣纸,本欲发狠地将其揉捏成团、丢到角落。

    可卿字明晃晃地躺在那儿。

    字迹笨拙,笔画里却藏着几分惑人的甜。

    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将它竖在面前,沉沉地看过去。

    越看越躁郁,堵得人胸膛憋得慌。

    好像练一套枪才有处发。

    梁铮将手中的宣纸往桌案一放,随意寻来砚台,稳当地压上宣纸的上角。

    他自暴自弃似地仰颈,松了力气,颓唐地窝到椅上。

    梁铮舌根发痒。

    他忍了半天,再三确认李含章已经离开,终究还是将那话骂出了口。

    “真他妈的……”烦。

    那没接上的一点,到底差什么呢。

    -

    李含章仓皇逃回北堂,钻进在被里。

    她羞耻极了,掩着半张发红的脸,十根手指也温热异常。

    元青在她身旁睡得很熟,呼吸声一深一浅。

    如是往常,听着小姑娘平稳的呼吸,李含章都能很快入睡。

    可今夜,她全然平静不下来。

    脑袋里像养了一团蜜蜂,嗡嗡地吵嚷着。

    心里一会儿气,一会儿苦,还有羞、涩、恼。

    像是柴米油盐在心头打了翻,好怪,怪得人彻夜难眠。

    以至于李含章晨起时,眼睑下都浮着一圈淡青。

    元青陪她更衣挽发,被这精神不济的脸色吓着,关切地追问她昨夜是否梦魇。她耳朵红得吓人,却只绷着脸,含糊地说她没事。

    用早膳时,梁铮并没有来。

    听元宁氏说,他起早备膳之后,随意糊弄了两口,就到杂院里练枪——梁铮往常练枪都在中庭,也不知今日为何要躲去偏僻的杂院。

    李含章垂头,捏着瓷勺应了一声。

    早膳是薏仁芡实粥,软烂香浓。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腕子,将粥食搅合得天翻地覆。

    经了整夜的沉淀,她那股含羞的委屈劲儿已经消退,只剩有苦难言的烦闷。

    她好像隐隐期盼过、心念过一刹,要梁铮找她讲些什么话。

    可也只有那么一刹,就被她遗忘在脑后。

    今日要回门,要行字笄之礼,还要应付太华——好多事儿还等着她干。

    待到李含章出府时,梁铮已等在车边。

    他通常亲力亲为,没有下仆,要入宫,自然也是亲自驾车。

    梁铮着了一袭鸦青罗袍,双臂环胸,窄袖上折,手腕露在外头。

    李含章才去瞧他第一眼,当即就捉到那袖纹之间的两截蜜色。

    猫儿似的无名火顿时升腾。

    七分是想到昨夜,三分是恼他冷天还裸着腕子。

    “你是木头做的?”她恨恨地呛。

    榆木脑袋,不知冷热!

    梁铮莫名其妙挨了骂,眉关收紧。

    可很罕见,他没有回嘴。

    他嘴唇开合,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反而还上下打量她几番,眸光颇为复杂。

    有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索。

    李含章被梁铮的目光扫得面色一臊。

    她气呼呼地扭头上车,丢下一句软绵绵的叱骂:“看什么看,不准你看!”

    入宫这一路上,李含章没再同梁铮讲话。

    不知她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

    马车徐徐驶于街道之中,穿过皇城,来到长乐门前。

    太极宫就在长乐门后,是皇帝、皇嗣与妃嫔所在,车马不得通行。

    二人停在门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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