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第53章 苦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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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萝的心跳好快,似要蹿出喉口。

    在她耳畔,魏玘的心跳也很快,宛如骤雨,四处乱撞。

    阿萝抬眸望去,见他目光深沉,双唇紧绷,眉宇冷峭,似乎泰然如常,近能藏山纳水——看上去,对她的到来,他无动于衷。

    可她知道,他是十分在意她的。

    因他眸里有光,用劲瘦的臂膀扣紧她,将她的身子拢入怀中。

    魏玘低声道:“如何?”

    他的嗓音干而涩,似乎许久不曾进水。

    阿萝眨眸,并未立刻回话。

    她脱开怀抱,将手藏在身后,眸光环视,扫过杜松、川连、周文成等人的面孔。

    两枚梨涡浅浅浮现,轻小又可爱。

    迎上众多注视,阿萝仰面,将喜讯公之于众。

    “我通过医问了!”

    话音刚落,腰间力道骤然收紧。

    阿萝还未作出反应,便听魏玘道:“陈家丞。”

    “老仆在。”

    “为贺阿萝过选,凡王府中人,一人领赏二十两。”

    陈家丞听罢,神情一振,领命暂退。

    阿萝茫然,不解其意。她不曾出过小院,自然不知——在大越,如是寻常三口人家,仅凭二十两银钱,可供整年衣食无忧。

    她尚未开口,便听魏玘又道:“川连。”

    “听凭殿下吩咐。”

    “典军、仪卫给假半日。取出玉露春,以作犒赏。”

    此言既出,川连怔于原处,连周文成也长眉一挑、面露讶色。

    王府人尽皆知,典军、仪卫等职,一年只供十日休沐,眼下给假半日,已是难得的恩赐。而那玉露春,更是肃王珍藏的美酒,相传只供贵客。

    二人对视,心领神会:于肃王而言,娇小、可爱的紫衣少女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内情,阿萝全然不知。

    她歪头、眨眸,正观察二人神态,忽觉面颊一缚。

    ——是魏玘下的手。

    他眯目,长指捏她双颊,将她扭过脸来。

    “瞎看什么。”他道。

    这话说得简短,却透着一股酸。

    可阿萝懵懂,不识他吃味,遂认真道:“我在看川连和周王傅。”

    “他们好像可高兴了。我也很高兴。”

    魏玘挑眉,不料阿萝如此应答,一时无话可说——她单纯、天真,澄澈如纸,他与她相处,被衬得越发小气、斤斤计较。

    他勾唇,没了躁郁,又搂紧她,道:“走。”

    “送你回配殿。”

    ……

    二人离开承运殿,漫步游廊下,前往配殿。

    曲廊悠长,两侧玉柱林立,向旁望去,可见绿树成荫、仆役奔忙。

    阿萝与魏玘相牵,走在前方,受杜松跟随。

    一路上,三人无言,只听风声扫过丛草,振出沙沙的轻响。

    还是魏玘先道:“仁医会考核设有两道。你既通过医问,可知此后考核?”

    阿萝闻言,不应,滞息半晌,才道:“我知晓的。”

    ——声音轻细,似乎有些心虚。

    在承运殿内,仁医会民医揭晓她成绩,也将下一道考核告知与她。回殿途中,她早想与魏玘谈论此事,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魏玘觉出她犹豫,权当未察,只道:“如何?”

    对考核详情,他必须提前知晓,否则无法暗中运作,难以为阿萝留出后手。

    阿萝抿唇,掀睫,觑向魏玘。

    见他冷泰自如,她方道:“此后考核,是为医技。”

    “民医说,要我两日之后,往东市杏楼去,亲身实地,为一尊铜人针灸腧穴,再诊治四名病患,还要当面回答少许问题。”

    ——这就是阿萝踌躇的缘由。

    如赴医技考验,需要离开肃王府。可魏玘不喜她外出,甚至曾以蒙蚩相挟。她心知魏玘并非恶人,却仍不免牵挂父亲安危。

    况且,她才受追杀,若贸然离府,或会增添麻烦。

    思及此,阿萝顿生悔意,便启唇,欲揭过此事、主动放弃仁医会入会。

    可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走出小院后,她遇见许多、经历许多,对此倍感新奇,也越觉自身浅薄。而今,学习的机会近在眼前,要她放弃,她心有不甘。

    阿萝焦灼如此,被魏玘尽收眼底。

    他挑眉,眸光不动,口吻肃淡,道:“去吧。”

    此前,他不允阿萝离府,是为避太子耳目。现在,阿萝已获过所,又通过第一道仁医会考验,也算名正言顺,他不必再担忧太多。

    “只是,两日之后,有人造访王府,本王无法与你同去,便叫川连随你。”

    阿萝的步伐顿然一凝。

    她错愕,圆睁杏眸,看向魏玘,却见他若无其事,已行至几步开外。

    “那、那……”她语不成句。

    魏玘并未回头,只道:“放心。本王不会加害蒙蚩。”

    这句话,他说得笃定,近乎承诺。

    阿萝听入耳中,又惊又喜,知她既能参加考验,又不会影响蒙蚩。

    她动唇,想谢他,可还未出声,便听他话锋陡转:“但你要知晓,蒙蚩病了,正在悲田坊受诊养病,暂且无法与你相见。”

    ——蒙蚩病了。

    阿萝的喜悦霎时被扑灭。

    她滞了一刹,忙追上,急道:“我阿吉生了什么病?”

    “子玉,你告诉我。我懂医术的!”

    魏玘神色未改。恰有阴翳打落,于他面庞铺陈,澹凉,也疏淡。

    阿萝焦心,紧紧凝定他,目不转睛。

    只听魏玘道:“痨病。”

    短短二字,宛如雷击,劈得阿萝滞立原地。

    她懂医,自然记得医书所言——凡患痨病,营卫俱败,积渐有日,本末俱竭[1]。易言之,患痨病者治无可治,终会消瘦而死。

    阿萝两眼发黑,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被魏玘牢牢揽住。

    “不可能的。”她喃喃道。

    她的阿吉是强壮的勇士,为何会身患痨病?

    “阿吉他、他究竟……”

    阿萝的脑内乱作一团。无数个念头捆绑、撕扯、拷问她,令她无法思考。

    有人唤她道:“阿萝。”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好远,也好近。

    “阿萝。”又是一声呼唤。

    终于,阿萝回过神,抬起朦胧的眼,看向魏玘。

    他摇晃、波动,像浸在泉里,蒙着一层湿漉的雾。纵如此,他的眼依然深沉,仿佛冰潭,也似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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